金银错顺着那方向看去,蛟龙被钉在悬崖的断面上,上半身牵缠成团,藏进头角后方的两处凸起——即便如此会暴露要害,也不愿在将死之际受辱。
雪落在鳞片上,被余温融化成血,淅淅沥沥地流淌,恍若一副喜庆的挽联。
女子垂下眼,“多谢。”
“谬赞了,应当是我们谢谢姐姐。”金银错郑重道,“若非姐姐舍命斩蛟,今此一役,必定全军覆没……”
“怎么回事!”忽然间,有人惊叫起来,“水,水在动!”洒落地面的酒液有规律地震颤起来,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层层累积,宛如被捶裂的镜面。
草叶上的露珠结成冰碴,簌簌掉落,紧接着是大块的山石崩裂,愈演愈烈。
“轰隆——”
“小心!”
待这一阵摇晃过去,女子低头看向护在身下的人,“可曾受伤?”
“姐姐……”金银错指向那一处,在那双担忧的眼里看到自己灰白的脸色,“那是……”
疲软的尸身不知何时立了起来,对着天际发出无声的嘶吼。泱泱黑气注入这副躯壳,在它空荡荡的眼里,点燃一抹红光,正如身后猝然变色的圆月。
红月再临。
“你亲眼目睹蛟龙死而复生?”芳芪震惊,“为何隐瞒此事?”
“姐姐她……不让我说。那一战,姐姐拼死带我逃出生天,甚至不惜动用禁术,我如何能违背姐姐的意愿?若不是……”金银错长叹,面露哀色,引得一片沉寂。
没想到云弈竟是连师祖辞世的消息也说了。阿也心道,与云绮相比,倒是个坦诚的。
半晌,芳芪方道:“我亦如此。”她冷声道,“无论幕后主使是谁,此战,绝不能输。”
六角雪花的的东南二角应声亮起。
“山主,这两处据点临山,易守难攻,因穹苍一脉居于高山,深谙其道,故交托于你。”芳芪道。
山主颔首应下。
“金银仙,这几处间以森林相连,而林中最易御蛇,加上你熟悉地形,因此由你负责打探前线,及时汇报兽群动向。此事重大,却也危险,可有异议?”芳芪看向金银错。
“自当竭尽全力。”金银错坚定道。
接着,六角雪花的西南一角亮起。
“天锦道长,这一处地势复杂,布满丘陵或地洞,若以奇门遁甲之术统御,镇压兽潮定然事半功倍。”
“芳长老虑无不周。”天锦笑道。
最后,六角雪花的西北三角亮起冰晶般的冷芒。
“这三处靠海,地势平坦,易攻难守,由我华宗负责。”芳芪道,“我负责近西二侧,石磊守卫东边,弟子三一开,余寰驻守后方,提前调配物资。”
“是。”石磊和余寰俯首应下。
阿也心中惊奇,且不论余寰如此听话,她原以为芳芪赶来阴山支援,是因为石磊被留在云间派,但现下一看,人家神色恭敬,分明以芳芪为首,恐怕这战力第一,另有其人。
在六角雪花的破碎声中,芳芪一字一顿,“此战,与五州共存亡。”
敲定完最后的细节,阿也走出营帐,月色初上,弦月日渐丰腴,大概等到满月,便是大战之际。
视线扫过溪对岸那一排营地,旌旗上的青兰被月光镀了一层银晖。阿也脚下打了个转,改朝那边的主营帐走去。
云间派来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参与镇压兽潮一事?芳芪不提,旁人不问,阿也觉得这其中恐怕又有什么隐秘,得找云弈问个清楚。
“华姑娘?”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也转头,是云漪,嗅到她怀中木盒散发出甜香,有些熟悉,“云姐姐,这是……”
“这是我刚做的也桃糕。”云漪温柔一笑,打开木盒,六块花糕排得整整齐齐,热气腾腾。
见她意动,云漪歉然道,“今日这些,是去祭堂敬香用的。若华姑娘喜欢,明日我再做些送来。”
阿也本该拒绝的,不知怎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夜深了,我与姐姐一道去吧。”
云漪微讶,见夜色浓稠,心知她一番好意,欣然道:“多谢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