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推开沉重的石门,来人跨过地上繁复的阵法,三两步迈过台阶,踏上高台。
狭长如蛇的尸骨盘踞于此,下半身腐朽了,露出森然白骨,而上半身遍布铁青色的鳞片,偶有深刻伤痕,露出干瘪的血肉和发黄的骨头——传闻中气势汹汹的蛟龙,却像条看门狗被拴在这里。
粗如人身的锁链贯穿它的双眼,一端投入进地上的古井,而另一端围绕高台中心的冰棺盘旋,像是捍卫这片领地的忠实护卫。
但此时此刻,除去头尾两根最为粗壮的锁链,缠绕棺身的锁链统统断为两截,切面整齐,没有划痕,像是一击所成。
棺盖大敞,内里空空如也。
有人抢先带走了棺内的东西。那人默然盯了棺中片刻,“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锁链在熊熊火光中熔断,砸进井底,发出沉重的声响,原来是口枯井。
终于摆脱束缚,那双蛟目缓缓睁开,如木杵撞钟,庄严而肃穆。
一霎那,白骨生肉,血养鳞甲,蛟龙重获生前荣光,头角峥嵘,似乎随时准备昂头对天长鸣,但下一刻,它收敛气息,低下高贵的头颅,露出藏在鳞片后的两处凸起。
那是快化龙的征兆。
“真乖。”那人满意地点头,踩着凸起踏上蛟首,随意盘坐,“带我上去。”
蛟龙无声潜入出口。
“轰隆——”
雷声浩大,闪电划破长空,乌云聚集,似乎在掩盖天幕之中的东西,令蛟龙忌惮不已,不肯再升空。
“怕什么?”来人拍了拍蛟首,轻笑一声,“我在这呢。”
蛟龙盘踞一阵,积蓄力量,长尾一振,直奔天际。鳞片尖啸着切开云层,宛如赫赫风雷,藏在云里的东西似是惧怕来人,不敢驱使伪装愈合,于是明月现身,朗照万里。
“找到了。”来人起身,衣襟被狂风鼓动,猎猎作响。
一道紫雷擦身而过,大约是藏在云里的东西不满来人的漠视,大显神威。
电光盖头浇下,被来人轻巧拨开。风雨紧追不舍,逼得蛟龙一一扣紧鳞片,而那人神色自若,踩在被洗得光滑如镜的蛟身上,如履平地。
一轮圆月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
那人伸出手,像是要摘下月亮。
这要是搁在平日里被人瞧见了,莫不是被笑话痴人说梦,可明月当真荡起一圈圈涟漪,像是泡在水里。
那人轻勾手指,仿佛揭开宝箱上蒙尘的盖布,撕开月色一角,露出背后的无尽虚空。涛声滚滚而来,盖过阵阵雷鸣,仿佛眼前不是寥寥夜空,而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轰隆——”
惊雷咆哮,藏在云里的东西被激怒了。蛟龙浑身颤抖,又怕惊扰来人,惹来更大的灾祸,只能努力克制,眼中红光大盛。
那人视若无睹,似是想起什么,低下头,镜湖嵌在悬崖峭壁之间,无波无澜,仿佛一只漆黑的眼睛。
半晌,那人忽地松手。
“算了。”
明月恢复如初,在远去的涛声里,那人纵身一跃。
白衣被雨浸透,勾勒出纤瘦身形,长发漫天飞舞,将飘渺月光切成千丝万缕,仿佛对命运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