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朝兮拉住宋栀宁的胳膊,摸了摸她的卯发道:“你不许说这些糊涂话,栀宁对我来说,就是栀宁,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沈昙负手低眸瞧了在宋栀宁耳边说悄悄话的言朝兮。
张祷叹了口气,拿出竹镊翻着死者左足底,以醋渍棉布敷之,竟在半刻后揭去了。
“旧疤是经年硬化,醋渍不褪,此痕虽覆泥垢,然边缘肌理尚存新生肉芽,应当是……日前以热铁烙伤,复涂五倍汁液仿旧,”他用银针轻挑疤痕表层,暗红痂皮下渗出淡黄尸液,“我听说州衙的老仵作贺师叔可是仵作祖承衣钵,不应该那么没用啊,连这都瞧不出来。”
张祷还想继续责怼时,门口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算你张三有眼光!要不是……老夫至于如此吗?”
“老夫这把老骨头哟,连夜赶到义庄老兄那,才知道丟了个人,他让我管管,又不是我吃了,我管个屁!”
州衙仵作老贺跨过门槛,挟制着满脸灰丧的薛伯莲。
仵作老贺似是没想到屋内有一群少郎与姑娘,不由与挤满了狭小验尸房的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
凌霄院。
宋嘉澍眼底发青,在满院子兜圈子,一手握成拳捶打另一只手心,自问自答,脚步不歇。
“完了,完了,陆先生明日午时就要在奉公街抄斩了……那具无头男尸不是苏慎,苏慎人呢?他应该没死,有人伪造成苏慎的尸体,是谁伪造?只能是苏慎自己,他替考十三年不假,与陆先生有争执也不假,但人不是陆先生杀的,仵作老头都可以作证,那替考一案怎么证?只能找到苏慎……”
“所以,苏慎人呢!”
宋嘉澍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头发乱成一团,他看着一旁还在悠闲做秋千架的两人,自己简直快要昏死在地。
“你们还有功夫做秋千架!”他咆哮道。
庭院浸满暮色,日轮西坠。
两人面对着宋嘉澍的怒吼也不着急。
沈昙衣摆掠过青砖,弯腰拾起一段木料时,屈指叩了叩木料,他手下的刨刀贴着木纹游走,碎金般的光屑簌簌落在靴边。
沈昙将麻绳穿过凿孔时突然顿住,指腹在粗粝绳结上摩挲两回,言朝兮递上了绣帕,一人绑在一边。
往来廊中的小丫鬟只当这位小郎君是言朝兮请来作秋千的帮手,亦是宋少君的同窗,好奇地瞥了眼这容颜秾丽的少郎。
宋嘉澍冲二人狂吠道:“你们的耳朵还在吗!”
“试试。”他退后半步,指节仍虚虚护在麻绳外侧。轻轻推了下秋千,待言朝兮的月白襦裙荡开,忽又上前扣住晃动的秋千索。
“二哥?”言朝兮回首不解道。
“要不要再垫层软缎?”沈昙缓缓念道。
“有理。”言朝兮回道。
宋嘉澍冲到两人面前,堪比白瓷的面容挂满涕泪,上下唇瓣发抖,却一把被言朝兮按到秋千架上,再被沈昙忽地一推。
“嘉澍表哥看见什么了?”
“翠微琉璃塔……”
秋千被推得更高了。
“还有呢?”
“阿包叔收摊了,鹦枝又跑出小门,栀宁正往凌霄院来,还有……祖母的瑞霭堂比邻的,观澜阁小厨的炊烟?”
观澜阁,已然寂寥无人十年,据说是祖父生前惹祖母生气后的小居之所。
宋嘉澍点脚察觉身后推秋千的动作停了,他转身回眸,看到枫藤青墙前的两人齐齐望向宋府的观澜阁屋顶的琉璃瓦。
“祖母迎了位贵客,别居在此五日了,嘉澍表哥不好奇是谁吗?”
“那可是我们族学要请来的张在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