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病?脑子有病是真的,反反复复,答应了要放她走,登基以后反悔,终于放她走了,没几个月又假扮成书生来找她。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她想直接把门关上,又拿不准萧叡这是想做什么,如果他是声势煊赫、骑驾如云而来的话,她一气之下说不定还敢闭门不开……虽然皇驾之下,她肯定还是会开。萧叡这样礼度委蛇,像是解甲丢刀,异常努力地告诉她,他没有危害。怀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他荒唐还是有趣。有些气,气极了反而觉得好笑。在萧叡看来,怀袖是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眼眸明亮,他实在爱怀袖眸中的光。萧叡要演,怀袖索性陪他演:“公子是要投宿是啊?陋巷蓬门,怕您住不惯。”萧叡脸不红,气不喘地道:“不会,不会,无依无助,但请娘子收留。天色不早,小生、小生带了盘缠,你要多少房资?”怀袖原本还没想要钱,既他主动提了,她便颔首道:“那给个五百文吧。”城里的客栈就是住一晚五百文。怀袖说完,让开路,放他进来:“用过晚饭了吗?灶下还有些剩饭,你若要吃,就给你热一碗。”萧叡问:“娘子做的吗?”怀袖点头。萧叡确实还没吃晚饭,他一听,顿时觉得饿了,腆着脸道:“多谢娘子。”怀袖摇摇头:“不必谢我,不请你吃,收钱的,一顿三十文钱。”萧叡生怕她反悔似的,跌声答应下来:“好好好。”她说什么,萧叡就答应什么,一点意见都没有。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又在她心头升起,怀袖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怀袖道:“忘了说,我叫秦月,别一口一个‘娘子’,叫我秦姑娘吧。”她眼睛一眨不眨地似瞪着萧叡,像是要把他身上看出个洞一样,想要一探究竟。然后她眼睁睁见到萧叡像是开始慌了,慢腾腾地肉眼可见地红了脸,眸光闪烁了一下,想错开视线,又舍不得。怀袖莫名地想起一个少年,此时她面前的萧叡,与记忆中少年的身影重叠起来。脸红这事就像会传染,见他脸红,怀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不自在地微微侧过脸,别开视线,又往边上走了一步,让开路。萧叡背着一个巨大的书笈,只有怀袖让开半边路还是不大好进门,他走到郦风面前,道:“麻烦让一下路。”郦风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他不大想放这个陌生人进来,他是护院,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可疑,他觉得不可以随便放进门。就算萧叡说了,他还是没让路,反而走到怀袖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东家,我觉得不能让他进门,他满口谎话,明明身强体壮,却撒谎说自己生病。你别看他看上去身材瘦削,可绝非病弱之躯,他的下盘稳健,虎口有老茧,应当是个习武之人。”郦风不太赞同地说:“虽说他是孤身一人,但难保不是与歹人里应外合谋害于你……”“您不觉得他还有些轻浮孟浪吗?”怀袖忍俊不禁,轻笑出来,抬手掩了掩唇。说得没错,萧叡就是个色鬼,是人都能瞧出他好色,偏他自己装扮得人模狗样,说不定还觉得自己一本正经吧?萧叡实在忍不住了,皱了皱眉,止不住地心生烦躁,焦急不已,他们在说什么?怎么怀袖还笑了?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不就是个混江湖的吗?居然能惹得怀袖发笑,好似有多要好,他都不怎么能逗怀袖笑。郦风很奇怪,他这个东家平日里也不是一个贪财之人,颇为机敏,怎么会为了这几百文的食宿费收留这种可疑人士。听她言语,也对这个萧七不喜,那为什么还要答应让他留宿?萧叡看到他离怀袖那么近,真想一枪把人挑开,却得忍住……这也太接近了?热气都呵到脸庞上了吧?成何体统?郦风自认尽职尽责,他如此这般好言好语地劝说,但看怀袖依然面无惧色,点点头说:“我知道,谢谢了。”“不过没关系。”“放他进来吧。”说罢,怀袖伸手,抓了一下他的袖子,郦风便做不到再跟拦路神一样拄在路中间了。被怀袖柔柔拽了一下,他方才意识到离太近了,他都能闻到怀袖身上淡淡的香气,见他的脸一下子腾地红了。萧叡轻描淡写地撇了一眼怀袖拽郦风袖子的手,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气到快要爆炸,好想把把这个男人的手给剁下来。萧叡气闷地进了院子,随手把背上的书笈放下来,里面就随便塞了几本书、一些换洗衣裳和银两,却已经很沉了,重重地放在地上。正这时,在屋里等着的米哥儿等不住了,嗒嗒嗒地跑出来看看热闹,正到院子,迎面就撞见了萧叡。这不是抢他帕子的坏皇帝吗?!可把他给扎扎实实地吓了一跳,跟见鬼了似的,吓得一屁股跌了一跤,他这刚跑到一半,便折身往回跑,边跑边叫:“不好啦!!”跑两步他立即想起干娘,又鼓起勇气跑回来,绕开萧叡,飞快地跑到怀袖的身边,紧张到手心都在冒汗,还要勇敢地挡在她身前:“娘,我会保护你的。”怀袖:“哈哈哈哈。”雪翡听到米哥儿在院子里叽叽哇哇地叫,也与郦灵手牵手一起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她也认得萧叡,下意识地膝盖一软,出于小宫女的本能差点跪了下去,才矮下去半截,便被怀袖递了个眼神,她卡在半道,不知所措地又站了起来,赶紧躲到怀袖的身边:“姑姑。”萧叡心想,有必要把朕当成什么洪水猛兽吗?朕今日出门前照了镜子,觉得自己已经很和善了啊?就这么怕我吗?怀袖道:“这位是路过投宿的萧公子,借住一晚,你俩莫去打搅他。”两个小孩子一脸茫然。怀袖再转头问萧叡:“你去屋里坐着吧,我给你弄点吃的。”萧叡期盼着怀袖为他做饭,没一会儿,怀袖端了一个小陶瓮过来,她把今日做剩下的鸡汤、米饭混在一起煮一煮,随意抓了野菜、蘑菇一道下下去,一通乱炖,闻着挺香,看着不大体面,跟拌狗狗饭一样。怀袖把小陶瓮往萧叡面前的木桌上一放,说:“对不住,只有这个了,凑合着吃吧。”雪翡在一边看着都要吓死了,姑姑怎么敢那么怠慢皇上啊?萧叡也觉得有点没面子,不过没关系,反正他现在又不是皇帝,丢的不是皇帝的面子,是萧叡的面子。萧叡问:“……有小碗吗?”怀袖立即答复:“没有。”给了他一个大汤勺。萧叡:“……”萧叡老老实实地捧着陶瓮吃,别说,味道还是很好的,全吃完了。郦风一直在戒备萧叡,太怪了,他当然也注意到了米哥儿和雪翡的动静,似乎东家认识这个男人?那为什么要装成不认识呢。不过为保险起见,郦风还是站出来,委婉地道:“东家,下房没有收拾好,我觉得让客人住下房不好,我睡的那间屋子还算宽敞,客人您如不介意,和我睡一间吧。”怀袖设想了一下郦风和萧叡睡在一张床,让他跟一个庶民男子同床睡觉,还不得让他那颗帝王之心大大受挫啊?不过睡在这种破小屋已经很委屈皇帝陛下了。怀袖说:“没事,住你隔壁那件就行,让他睡吧。”萧叡亦平静淡然地道:“兄台不必担心我,我不是那种挑剔的人。”米哥儿握着她的手,仰着头问:“娘,晚上我陪你睡觉。”怀袖点头:“好。”萧叡好气,目光一下子锐利了起来,这个小毛孩子居然仗着年纪小缠着怀袖要和怀袖一起睡觉?怀袖抬起头,回望过去。萧叡马上收起凶态,变得貌似温柔,还对她讨好地笑了笑:“秦姑娘。”怀袖绵里藏针地道:“萧公子,你长途跋涉而来很累了吧?你不是还身患重疾吗?时辰不早,早点歇下吧。”说完,怀袖就牵着米哥儿走了。萧叡有些想追上去,才跨出半步,又被郦风拦住去路,郦风道:“萧公子,怕你找不到,我这便带你去你住的屋子吧。”郦风一夜没睡,警惕隔壁房间的动静,担心萧叡是个歹人,谨防他是内应,半夜起来与人里应外合谋害他们一家。萧叡也没睡好,他以为见到了怀袖自己会快活起来,从开门到分开,他的确很兴奋,但一个人在屋里睡觉以后,便渐渐冷静了下来,反而更加煎熬起来。明明就在一处房子里,离得那么近,却亲近不了。萧叡原等着怀袖问他怎么会来,可怀袖也没问,叫他愈发忐忑不安。他心想着,早些睡,早些睡,明日早些起,越是这样,越睡不着,辗转反侧一晚上,睁眼到天亮,便不敢睡了,赶紧起床,总不能在怀袖起床之后才起,显得他很懒似的。萧叡一起床,那边听着他声响的郦风也跟着起来。萧叡自己换了一身新的蓝布长衫,洗漱,叠被,他并不是那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幼年他不受重视,后宫里皇子生下来的多,死的也多,有些奴才奴大欺主,还敢怠慢他,他便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后来在边城打仗,他学会更多。不过自登基以后,他不管走到哪都呼奴引婢,每日一睁开眼就要一堆人要伺候他,已经许久没有自个儿穿衣裳了。萧叡怕不体面,在怀袖面前漏了丑,问郦风:“可在何处洗漱?”郦风带他去打水,萧叡净面刷牙,甚至还要抹膏脂,惹得郦风微微皱眉,心下暗道,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讲究,其实自己想错了?该不会他是看中了东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