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药?”
二人低头望向仵作呈上的手札,只见那纸面上笔迹清楚,字字如钉:
“死者陆壅肺中、胃中,发现禁药‘莺梦草’粉末。”
李重翊眉眼顿时一沉,沉静如潭水忽被利剑划开,而上官若的面上却无惊无怒,反倒是眉心微蹙,眼神中多了一分未曾听闻的疑惑。
她看着眼前几人,语声清清淡淡:“禁药是什么?‘莺梦草’又是什么?”
“上官大人你……”赵玄英脱口而出,旋即一顿,满脸不可思议,“昭化三年的禁药风波,你竟不晓得?”
上官若心头微震。
昭化三年,乃是十三年前,那年官场内外沸反盈天,可那时的她,是上官若的原身,尚非“她”。
她真正睁眼醒来,是在昭化十一年。重生一世,借身于上官小娘子之名,自顾应对这陌生世道,匆匆苦读律法、习得文墨,却唯独忽略了这些早年间人人皆知的事件余波。
她暗暗咬牙,袖中指节微紧,只得强作镇定地牵出一丝笑,“倒也有些印象,只是彼时年幼,记不太清了。”
赵玄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解释开来:
“所谓禁药,就是服之令人成瘾的药物。寻常人一沾,便欲|仙|欲|死,便是下定决心要戒掉也不能。”
司马横接过话头,低声续道:“那‘莺梦草’,便是昭化三年前的祸根。那时天下多地大肆种植,皆因此草能带来巨利。可一旦服用……读书人荒废科举,农人弃耕毁田,甚至为之变卖家财,沦为废人。”
他语声一顿,面色复杂,“后来,一股反对莺梦草的势力开始崛起——大多是莺梦草受害者的家属,他们前往种植莺梦草的田间,烧毁农田,赶走庄户,更有甚者还动手伤人。”
他压低声音,“当时朝廷为了压下风头,以暴民之罪逮捕了这些人,撤换了一批当地官员,随后又下令禁止种植莺梦草,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一阵沉寂在屋中蔓延开来,仿佛那年莺梦之毒的阴影,再次随风而至。
上官若缓缓开口,“那些无辜受害之人,反成罪囚。那……那些真正发迹于草毒的,反得全身而退?”
赵玄英与司马横皆低头默然。
李重翊却瞬间理解了她话中深意,他眸光深深看向她,问道,“上官主簿,你是怀疑——”
“不错。”
她迎上他的目光,清亮的眼神如利刃破雾。
“方夫人,三年前自虢州离开,带着巨资,一直神神秘秘、屡次搬迁。若那笔钱是贩卖莺梦草所得,她是否也是禁药贩卖链条中的一环?”
门外廊下,竹帘轻轻拂动,带动她身上的光影,如水般清明滑过。
赵玄英霎时明白过来,猛一拍桌道,“不错!就是如此,所以,方夫人从前应在虢州种莺梦草,凶手是莺梦草受害者的家属,来找她寻仇的!”
上官若颔首肯定道,“对。正是如此,方夫人生生受了凶手的千刀万剐而不声张,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
“愧疚。”
那一刻,李重翊眸色如黯夜沉星,深不见底。
他缓缓开口,嗓音低沉。
“人有时候,为了赎罪,可以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
“哪怕是千血淋身,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
他语罢,微微出神,眼中有沉痛划过,却并未落在任何一人眼中。
他微微出神,没有留意到身侧赵玄英等人的窃窃私语。
赵玄英拍了拍上官若,压低声音道,“上官主簿,少卿大人他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