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他耐心一向不多,若是当真信了她的鬼话,岂不就正正好遂了她的心意。
一想到她提出的七日,陈续宗便想切齿冷笑一番。依他对那人的了解,口上若说是七日,想必实际上连三日都不到。
事实的确如此,甚至比他所料想的还要更短些。
其实那一日本就是最后一日了,正因如此,江葭才会感到分外庆幸。若不是自己正逢小日子,那晚本会发生什么,她完全不敢想象。可庆幸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新一轮的恐慌。
毕竟这个由头又能保得她几时?
将账本交由董大人后,江葭回了侯府,只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起了病。即便她心中清楚,装病也并非什么长久之计,却也只得暂且如此,躲避风头。
至于父亲这场冤狱的结果如何,她尚不得知,只能等待。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分外煎熬。父亲的冤屈尚未被洗清,晋王那厢则看似是更为棘手的问题。
每一日睁眼醒来,便意味着离七日之约又近了一日,就像是一把迟早要落下的刀,将落未落,悬于头顶,让她寝食难安。
七日一过,届时将如何应对晋王,她仍旧毫无头绪。
饶是江葭一向自认坚强,从来不愿低头服输,遇着这么一回糟心事,心内的崩溃也远比面上所显露出来的要多出许多。
她支手揉额,正苦恼想着,瑞珠从屋外跑进来道:“小姐,夫人过来了。”
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是江母。
江葭早已知晓母亲今日要来侯府,连忙起身相迎。
许久不见母亲,江葭直觉她憔悴了许多,心下暗惊。
倒也难怪,父亲出事以来,母亲成日忧心忡忡,不曾好眠,自然难掩憔悴之色。
江母眼下皱着眉头,满面愁容,紧攥着帕子的手,指尖都在发白。
丈夫骤然出事,儿子又去了西北前线作战,路途遥远,车马又慢,想必事到如今,远在西北的他尚不知晓家中变故。江母内心也清楚,即便儿子知晓此事,对于被关入诏狱的丈夫,兴许也是无能为力。相较之下,如今嫁到高门大院的女儿,反而是她唯一的希望。
思及此,她双腿一屈,径直在女儿面前跪下。
屋内主仆二人皆是大惊。
江葭蹙眉,忙把她扶起:“母亲这是何意?”
江母并未起身,只哭诉道:“杳杳,我知晓你过去对你父亲有怨有恨。可如今他蒙难,那诏狱又是个什么地方,本来就身子骨弱的人又如何能在那儿待着!”
“毕竟是血浓于水,母亲今日求你,不论如何都要将你父亲从诏狱中救出来。”
不待江葭开口,瑞珠在一旁急道:“夫人,您起来罢。老爷出事之后,小姐四处奔走,亦是耗尽了心力,不待您说,她都是尽了全力在想法子的。”
江葭叹了声,上前扶起母亲:“阿娘这是何苦?”
江母得了准信,这才愿意起身,被主仆二人搀扶着坐在椅凳上,她拿出帕子,低头擦拭眼泪。
江葭亲自倒了盏茶,递给母亲,坐在她身旁,微抿了唇,问道:
“阿娘,你不妨回忆一下,父亲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
江母蓦地止住眼泪,抽了口冷气,侧身看她:“你的意思是……你父亲此番牢狱之灾是受人构害?”
“也只是猜想罢了。”
江母叹了声,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个内宅妇人,从不过问丈夫在官场上发生何事。于此间事,自然无从知晓。
不过经女儿这么一点拨,她愈发怀疑起这种可能,霎时觉得委屈不已,捂着心口痛哭:“你父亲为人虽迂腐了些,却向来是个极正直的,如何便惹了他人的眼,生生要遭受这番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