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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中(第2页)

龙眼肉多添了半钱,当归须少掐了半寸———他摩挲着药罐裂痕低笑。能识破火候偏差的对手,才值得他赌上户部印。

指尖抚过腰间玉佩裂痕,将裁刀钉住的夜枭翎羽收入袖袋。

黄河堤坝下腐烂的赈粮麻绳在记忆里浮现。要扳倒那批蠹虫,沈家账目是关键。他望着书房窗纸上摇曳的人影,喉间泛起血腥气。

这场戏,还得唱得更真些。

———

卯时三刻,扬州城初春的湿雾裹着盐粒,在沈玉鸾绛红斗篷凝成霜花。

陆怀钧策马近前,隔着车帘,传来苦艾香混着袖口苍术粉的气息,算珠被雾水打湿,滑过一道水痕。

“沈娘子请看。”盐商周老板殷勤掀开油布,雪色颗粒在晨光中晶莹剔透,“今年头茬青盐,特意用洞庭紫竹篾筛了七遍。”

沈玉鸾指尖捻起一撮青盐,日光下细看晶体棱角:“洞庭紫竹篾孔距三分,七遍筛后当余七成净盐。”

陆怀钧轻咳着俯身观察盐堆,药香掠过沈玉鸾鬓边,裹着她发梢扫过鼻尖,他握药罐的手倏然收紧。

他以袖掩鼻:“这盐似乎混着……”熟悉的苦艾香飘来,沈玉鸾心脏莫名一跳,烦躁地皱眉,强行将注意力放回盐堆上。

陆怀钧舀盐时小指微蜷,这是户部的“三指验盐法”。指尖搓动盐粒,他觉察掺了三成黄河赈灾官盐。

账册里被记为“潮蚀损耗”的赈灾盐,竟出现在沈家漕船。

他拈起盐粒对着日光,其中的朱砂碎屑,与赈灾银防伪标记分毫不差。

沈家果然不干净,陆怀钧心中冷笑。

“沈娘子明鉴!”周老板急声打断,额角沁出冷汗,“今年春汛耽误晒盐,损耗确实比往年大些。”

他袖中手指微动,几个伙计立即将边缘几袋盐往暗处挪。

乌木裁刀忽地刺穿麻袋,盐粒倾泻而出。

沈玉鸾用刀尖挑起盐粒,折射出她眼底寒色:“周老板的七筛青盐——”指尖碾碎盐晶,“怎么混着海盐?”

陆怀钧已舀起半盏清水。盐水沾唇时剑眉骤然紧蹙,目光扫过案头贡盐文牒。

沈玉鸾冷笑:“《盐铁志》载青盐‘凝雪回甘’,周老板这盐水,怎么是苦的?”

周老板脸色瞬间煞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沈玉鸾接着道:“我记得去年户部新规,贡盐中若掺入廉价盐巴超过半成,便当严惩。您这怕不止二成了吧?”

周老板扑通跪地,膝下盐粒簌簌作响。

陆怀钧捡起掺假的盐粒在掌心搓磨:“去岁帮漕工誊写诉状时,见他们用掺假盐抵工钱……”

指尖薄茧粘着晶粒,“按市价折算,百船差额约莫七万四千两。”

沈玉鸾挑眉,这数目与他算盐商掺假的罚银分毫不差。她早知贡盐有猫腻,昨日考较他才学,有意试探,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陆怀钧的咳嗽声混在伙计搬运盐袋的号子里,苍白的指节抵着粗陶罐,苦艾香始终萦绕在沈玉鸾鼻尖。

沈玉鸾不经意深吸了一口这气息,心脏猛地一颤,暗自诧异,只当是清晨冷风搅乱气息,却未留意心底悄然泛起的异样。

“七万四千两罚银,周老板是要现银还是盐引?”沈玉鸾的裁刀划过周老板的脸,吓得他簌簌打战。

话音未落,周老板突然暴起扑向陆怀钧。陆怀钧踉跄后退时撞翻粗陶罐,苦艾香混着盐粒泼洒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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