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从无空手得月之事。
再者说,这局棋的棋眼本不在她。林云往向来不喜欢为她人做决定。她所要做的,只是支持朋友的决定,并将事后的不良影响降到最低。
见她不接,萧知常一转手腕,将户契收了起来。
“孤自当亲奉于石溪父老。”他的话语十分诚恳,“再者说,他们本就是云澜国的子民,以此相挟,非君子所为。”
君子?
呵,君子会拿他人性命要挟吗?那户契换而言之,是石溪村的身家性命。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
见目的未成,他又转了话锋。“即使不为了我,素月姑娘也要怜惜这苍生。国师府五年无人坐镇,司礼监的星盘便空了五年,云澜国未有预险之能,其间折损的,何止千数?”
自梵音寺窥见杨素月仓皇离去遮掩自己身份时,林云往便已成局中一棋子。
探子早已探清二人的朋友关系。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五年而已,向来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师弟子就与人结下这般深厚的情谊。
石溪村村民的户契只不过是另一步棋子,他真正的目的在这儿。
他要在这人最想藏锋的挚友面前,剖开那道结痂的旧伤。再以苍生为锁,扣牢这柄的利刃。
但林云往眸中未有波澜。
她只是静静地看向自己的朋友,尊重她的意志。
“三个月前,令舅吞没云州赈银时,饿殍何止盈野?”杨素月的眼神发冷,“您,又是以各种身份站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的?”
她所寄去提醒的书信,石沉大海。
没有用上的信件却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不然前些天,便不会被萧知常找上门来。
五年来,她每日都在设想回到京城的情景,这对她来说已成梦魇。
春祠、夏礿、秋尝、冬烝。四时祭祀,她熟悉每一个步骤。
而她还要做的是为上位者占卜吉凶。然后,亲眼目睹上位者因猜疑,所犯下的杀孽。
及笄后,第一次,为皇帝卜卦,她便失去了自己的师父,使陈家满门忠烈被杀害。
杨素月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帝午夜梦回时,是否会做梦,是否会怕已死的人入梦。
她是帮凶,是刽子手。
每日,只能依靠屋中长燃的安神香入睡。
林云往敏锐地捕捉到杨素月肩头细微的战栗,掌心稳稳托住她发凉的手肘,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过去,令她安心。
“且容我准备月余,自当如约返京。”她的声音很是平静。
“届时孤在承天阁设洗尘宴。”杨素月离开国师府的缘由,在她消失那日就定好了。
新任国师虽天赋异禀,奈何年龄尚小,某日静坐观星台时,自觉对红尘百态体悟不深,难与天地众生共鸣。沉吟三昼夜,终是向圣上呈递《请愿疏》,以“不食人间烟火,何以承天接地”为由,恳请入世修行。
翌日青衫白马出京城,自此踏遍九州巷陌,亲历稼穑商贾。
此美谈已遍布京城的大街小巷。
五载已过,如今也走了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