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完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后,他不开口了。
引导优于点破,主动挑破秘密对于保守秘密的人是大忌。在失落与烦躁之间他看向林寄月,她仍然无知无觉,正如小时候坐在小马扎上听到他胡言乱语,睁大亮晶晶的眼睛那样,他对着这双眼睛,质问的话咽下肚子,狼狈留了一句“算了”。
“不要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好吗。”
“我再说别的不也是自讨没趣吗?”他悠悠道,“反正怎么都不如晏星酌好。”
林寄月莫名其妙:“这还分好坏?你是你,他是他。”
这句话宛如一淌冰水抚平了他心中的燥意,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奇怪,失去了夹枪带棒的不乐,转变为一种风雨欲来的幽深。
钟意忽然俯身过来,阳光越过他的肩头,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软的光,距离很近,他的指尖触及到了她的,钟意暗想,如果指尖相触能像蜗牛触角相碰一样传递心意就好了。
“真的吗?”他认真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林寄月近得能看到他翕动的睫毛,身体下意识后倾,挤出一个不自在的笑容,“你怎么突然凑这么近?”
“眼睛不会撒谎,如果突然凑近直视对方,说谎者会避免眼神接触,因为他们感到内疚或害怕时会移开视线。”
有种对着这位测谎专家弹脑门的冲动,林寄月搞不懂他的脑回路,这有什么好撒谎的。
倒是他,三番五次讲谜语话搞得她很不爽。
“那心理学家有没有告诉你,人在想撒谎的时候也会故意增加对视的频率?”
林寄月从椅子下来,双手抱臂:“看你脸上印也消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向人行横道走去,往外走了两步回头替自己辩解两句:“还有这巴掌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轻轻拍你一下,没想到力道大了。当然这个也跟你道歉了,我们现在不欠什么了。”
没想到语言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钟意心情一会雨一会晴,抬腿跟随罪魁祸首走去。
这时她鞋底一个散发微弱红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东西?
他觉得眼熟,于是眯着眼,仔细搜集脑海中这个红点的记忆。
钟意停在路口前琢磨这个突然出现的玩意,两个人渐渐拉开距离,他喊了林寄月一声,对方没有回头。
林寄月不管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注意到人行横道对面的绿灯仅剩十秒,秉承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信念,快步向前。
但当她踩上斑马线的刹那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原本嘈杂的车声、人群的嬉笑声、广告里的音乐声全部化为乌有。
马路尽头的两个女生还保留着迈出前脚的姿态,连裙摆飞舞的弧度也丝毫不变,绿灯的倒计时暂停在十五秒。
怎么回事?
林寄月警觉地扭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动不了,不仅仅是脖子,连眼珠子都转动不了。
世界诡异地静止了。
头一回撞见这样的情况,她第一反应觉得好笑,刚刚还念叨她克钟意,现在老天爷二话不说印证了钟意也克她,看来以后还是得离小说里的男人远点。但是在大概快一分钟的时间她仍然保持动不了的姿态后,林寄月笑不出来了。
这股无形力量束缚了万物,却束缚不了她的意识与知觉,所以恐慌时后背蚂蚁侵蚀般火辣的痒意,以及额头划下的汗珠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慢性折磨,时间在此时走得十分漫长,甚至能体会到度秒如年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