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也能猜的到脚底下的东西有多么膈应人,她一个没有洁癖的人都很难毫无芥蒂地上手扣掉。
但想象中的不耐并没有在程赫东的神色上出现一丝一毫,他很坦然地包起来那坨脏东西,也没让许桉意看到,顺手丢到了远处的垃圾桶。
做完一切后,才又提上东西站到许桉意的旁边,张唇解释:
“你弯腰不方便,我就擅自主张了。”
话语说得理直气壮,听得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就算她腰没事,他想自作主张那也完全可以。
但其实,她的腰本来也的确是没什么问题,又不是撞到骨头,弯个腰还是很轻松。
许桉意没纠结得那么深,也自然不会“责怪”上一句,毕竟是在帮她,她过意不去还来不及。
脚底下凸起不舒服的黏腻触感彻底消解,许桉意侧目,语气诚挚地说了句谢谢。
片刻之后,粉唇再次微张,梦呓般轻声低喃,似问非问:“你不是有轻度的洁癖吗?”?
程赫东抬眉微蹙:“洁癖?没有。”
他算糙的。
“可是上次向栩阳甩手上干净的水,你不是说了他吗?”
许桉意不加思考,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程赫东听她提起那都快记不清的小细节,顿了几秒后脸色恍然,坦然自若道:“那算不上洁癖,对人不对事。”
所以她和向栩阳在他这里的待遇还不一样,她有特殊照顾?
许桉意心下默默。
紧接着就听见头顶落下坦荡的声音:“云端原则客户至上,只要你想,随时都能站我上面。”
程赫东毕竟是老板,云端的原则就是他的原则。
这话太夸张也太暧昧,许桉意心惊肉跳,站在他上面?
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迟疑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才小声地嗫嚅道:“我只在云端住一个月,算是一个月的暂时房客,还是不用了。”
气氛蓦然被这句煞风景的话给冷凝住,程赫东的脸色肉眼不可见地沉了下来,面部肌肉紧绷,黑眸低压,冷冽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这人不苟言笑的时候特别怵人,冷冰冰的,一如两人初次以陌生人方式见面时给人的第一感觉。
许桉意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
相处太久,程赫东虽说偶尔也会表现出极强的压迫感,但大多数时候也算相处自在,以至于她都快要忘了,程赫东这个人本来就是很强硬和震慑。
许桉意刚才的话是在陈述事实,当然也没有说错。
但这个氛围明明白白地告诉着她,她不会说话,至少这句话在这个场合她说得很不恰当,听起来并未把在云端的这个月看得很重,程赫东生气的缘由在她。
况且程赫东已经把台面放到了她脚边,许桉意这句话透着不领情。
“我、”
她想张口找补缓和气氛,但嗓子仿佛哽住了,话语在嘴里没成型自然也就说不出来。
程赫东当下没退,直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开口问:“你怎么,想说什么?”
他在等,等许桉意说出来一句软和的话。
可她又要说什么呢?
许桉意心里倏地一缩,看上去无所适从,眼神飘忽,清秀的眉毛也紧锁着,陷入一种别扭的情绪里。
小镇上起了微风,一阵又一阵,吹起来又渐渐缓下来,反反复复,分秒也在其间随过。
许桉意心下惴惴,迟疑了良久,才从嗓子里缓缓憋出来了句:
“我不应该说这句话,一个月也很重要。”
说完许桉意肩膀微微塌落下去,指尖死死地捏着外套角,对自己的找补不满意,又寻求不到更好的说辞。
即便她其实在听到程赫东说的那句话心惊后紧接着浮上来隐隐的鼓胀,那是感知到被在意的悄然愉悦和心动。
可许桉意总遮遮掩掩,她大概很难学会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