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一定不知道,这再微小不过的一点的靠近能换来他多大的喜悦。正因为来自怯懦拘谨的她,才尤其令他感动。明野卸去全身力气倚靠在幸村怀里,她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隔着衣服传来的他身上的肌肉和骨骼的触感,他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她头发的手,他轻柔的嗓音……他的一切都让她好安心。“到明天早上为止,我都可以待在这里吗?”幸村迅速思考了一下:床够大,足够他们睡。只要让她睡里边,稍微盖住她的脑袋,也不会被夜间巡房的护士发现。就算被发现,他也可以解释过去。——总的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可以哦。”“啊,呃……”“嗯?”“不,没什么。”她差点说出“谢谢,给你添麻烦了”,因为谢谢也不能对他说的。明野的脸隔着病号服贴在他胸膛,除了洗涤剂和消毒水的味道以外,她还闻到了另一种很好闻的气味。像什么呢……对了,是阳光和雨露。在一场滋润万物的小雨过后,如果太阳照耀湿润的大地,当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下蒸腾,空气中就到处都是这种清爽的气味。幸村身上有着阳光和雨露的清香。“要打电话给家里人说一声吗?”“没关系,不用的。”“这样啊……”她平淡的语气的确不是在赌气,一阵绵长的刺痛在幸村胸口弥漫开来。这一夜,明野在阳光和雨露的清香中陷入深眠。她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忘记了。只记得梦中星光灿漫。十八“我今日所做的事要比我往日所做的更好,更好;这便是我要去的地方,那个我所知道的要好得多,好得多的安息之所……”《双城记》的故事结束了,明野哭得稀里哗啦。幸村仔细给她擦去眼泪,温声安慰:“好啦,还记得卡尔顿对露茜的告白吗?”明野边掉眼泪边点头。“他以生命成就她的幸福,在她和她的家人、她的后代心中永远占据最宝贵的位置……比起在近处守望露茜直到消沉至死,这样更加幸福吧。”“我知道,我知道啦……但是……”她一直哭,他就一直哄,又是摸头又是擦眼泪。明野五官绝佳,就是哭得什么也顾不上的时候也是好看的,并且尤其招人怜爱。哄着哄着,幸村不由自主地捧起她的脸不断换角度观察。开始研究她脸上的光影、线条、还有表情,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明野:“……………………?”她又不是超市里的土豆,干什么这么看她?悲伤的气氛没有了,明野哭不出来了。“陪我去天台坐坐吗?”等她平静下来,幸村问:“今天好像没什么风,天台应该也不冷。”“嗯。”她哭得胸口闷闷的,正想去空气清爽的地方待一会。幸村下了病床,站在她面前。少年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站姿挺拔神态端方,令人赏心悦目。可那绿色病号服下,是正承受着疾病侵袭的单薄身形,看在眼里着实心疼。“外面肯定比室内冷,还是穿上外套吧?”“说的也是呢。”她踮着脚手伸得长长的给他在柜子里翻找,那副耐心又认真的模样可爱到了幸村。明野找出一件深蓝色的冬装外套。但幸村并不老实穿好,只随意披在肩上。明野莫名想到神话故事战神披着斗篷的画面,有种微妙的威严感。他们肩并肩从过道走过。一路上,大开的病室门后是一张张各有愁闷的男女老少的脸。明野仿佛从展示着人类是如何饱受病痛折磨的绘卷前一路走过,心口仿佛被灌了铅水,闷痛不已。她曾有过一位亲生哥哥,在她记事前就因病去世。记忆中,一直有个苍白的少年向她敞开怀抱,温声说:“彩,来哥哥这边……”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双消瘦却温暖的手臂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他五官模糊的面孔上满是温情……幸村牵住了她的手。“怎么了?”明野从没有轮廓的回忆中抽身而出,“诶?没什么啊。”幸村没再追问,牵着她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些。几个半大的孩子追上来。“精市哥哥,你要去哪里玩?”“带上我们一起吧!”“这个姐姐是谁?”有男有女,五六岁的样子,同样穿着病号服。或许因为年龄还小,并不懂得住在特殊病种住院区代表着什么,脸上尽是纯真无邪。他们仰着脑袋望向幸村的样子,有着对比自己大一些却不是大人的年长孩子独有的崇拜。崇拜之中又带着亲昵和信赖。幸村半是无奈地由着他们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摇晃。问明野:“要带上他们一起吗?”“我倒是不介意。”幸村向这群小孩介绍明野,一群人从步梯往天台走去。“这个人是我的女友明野彩,很可爱吧。”“哇啊……”小孩们满眼放光地望着她。一个男孩突然问:“精市哥哥和彩酱有亲亲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