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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建国日六（第1页）

阿曼达早就知道了乔斯林·奥维因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但直到现在，她才真切地体验到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看见站在半跪的侍卫身后的克莱尔，觉得对方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是落汤鸡，或是某种面临猛兽时的小动物，反正和不久之前那个在长条餐桌前给了她自信的优雅女士完全不同了。

——好吧，两人到底没法儿维持这段友谊。于是阿曼达带着一种身为魔鬼帮凶的恶作剧神气，抬起手，指向克莱尔。

她的脸在一刹那间就变白了，仿佛有人忽然抽去了她的血。

“让她离开这儿吧。”阿曼达说，“反正我的确没给她钱。”

侍卫们将目光投向乔斯林，于是奥维多尼亚的王子摊了下手：“按她说的做。以及——”

他看着门前的两个侍卫：“你们打算继续待在这儿、阻止我进入王座厅吗？”

这话像是一句解除石化的咒语，叫所有的侍卫同时松了口气。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该意识到目前公国王室出了点儿什么问题，但值得庆幸的是，眼前这位大公的次子似乎并不打算给这些人下达什么难以执行的命令。

他们立即收起利剑，向后退去，叫自己处于一种既显得恪尽职守，又显得不过分参与的位置上。

于是乔斯林将手放在金色的大门上。

门外的骚乱还没传入门内，忠诚而厚实的门体阻隔了大部分的声音。但以魔鬼的听力，乔斯林·奥维因能听见王座厅里，公国的最高执政、他亲爱的哥哥、艾德里安·奥维因正以庄严的语调发表宣言——

“……在那一次的事故中，我的弟弟、奥维多尼亚的王子、康沃茨伯爵，乔斯林·奥维因，丧生在银指法师塔。这是奥维因王族对于公国付出的牺牲，正是这种一代又一代的牺牲，叫伟大的奥维多尼亚繁荣而昌盛。现在，我想我以及任何人，都能对我的父亲，奥维多尼亚之王，所体会到的丧子之痛感同身受。那么，我想我应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了。诸位——”

乔斯林推开了门。

多么叫人心情愉悦的事儿啊——你瞧见恐惧、绝望、震惊、痛恨这些情绪在一瞬间从自己那位好哥哥的眼睛里闪了过去，可问题是，他现在正手持权杖站在御座前，面对着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半个已知世界里最举足轻重的一群人，于是他既不能痛心疾首地问“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出现”，也不能恶狠狠地说“我早晚还是要搞死你”，他只能——

就那么站在御座前、高台上，紧紧闭上了嘴，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像见了鬼似地盯着自己，嘴巴张得像是在等人投喂。

“所以要是知道我还活得好好的，亲爱的哥哥——”乔斯林从人群当中走过去，走向艾德里安，“你保准高兴得要死吧？”

然后他将视线投向艾德里安身后——老爸坐在黑铁王座上，微微皱着眉、眯着眼，好像在试着努力辨认出自己究竟是谁。

刚才他从盛夏厅走过的时候，尚能叫人觉得威严而从容。但现在，任何一个看见了他的眼神的人都该意夜袭群六⑨④九叁陆壹三伍识到他不大对劲了。

王座上的不再是宛若神灵一般的奥维多尼亚之王，也不是那个严厉的老爹，而只剩下一个因为什么法术或者魔药而浑浑噩噩、差点儿被他自己最信赖的儿子弄成行尸走肉的老头子。

于是走到御座高台之下的时候，乔斯林盯着艾德里安：“但问题是老爸怎么看起来有点儿不对劲？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阵低呼像微风一样从王座厅和盛夏厅的人群当中掠过，同时激起海面之下的暗潮。在刚才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对公国目前状况感到高兴或不高兴的人都已达成某种协议，可现在，因为另一位奥维多尼亚王子的出现，脆弱的平衡在一瞬间被打破了。

所有人都像是嗅到血腥味儿的深海鲨鱼，或是觉察活人气息的古墓活尸，开始变得蠢蠢欲动，并期待即将到来的好戏——一位形同傀儡的国王，一位潜在的僭主，一位复仇的王子！

这将是史上最精彩的一个九月节。

艾德里安盯着乔斯林，向前走出两步——站在台阶最上一级，居高临下地看着乔斯林，到距离小到足以叫两人之间的低语不被旁人听去。

“别这样。”艾德里安说，“别在这时候。咱们安稳过了今天，往后你可以随便向我提任何要求。”

乔斯林盯看着他：“你的态度叫我觉得缺乏诚意——你现在好好求我。来，像这样说，我求求你。”

“你会毁了奥维因的。”艾德里安冷酷地看着他，但声音与神态完全不同。“如果你继续任性，你自己也什么都得不到。”

乔斯林露出一个微笑：“知道吗，我他妈根本就不在乎。所以，现在说，‘我求求你’。”

艾德里安看着他——要是目光能把人活剥的话，乔斯林只需要一秒钟就会变成一滩肉渣。但最终，他说：“求你，离开这儿吧。去找薇尔娜，在我家里等我，设下陷阱，随便你做什么，但别在这儿。”

乔斯林惊恐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无耻？天哪，要是有一天你把白银港卖给格勒西亚人怎么办？所以——”

他摇摇头，大声说：“不，绝对不行。我绝不会因为想要当什么最高执政就眼睁睁看着你对老爸下毒手——所以，你也是因此叫人毁掉了银指法师塔，然后再向格勒西亚人出让公国利益，就为了叫你自己能变成奥维多尼亚大公？！”

在王座厅的风暴席卷起来之前，艾德里安迅速后退一步，并用权杖指向乔斯林：“他是一个魔鬼，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他死在银指塔之后就变成了一个魔鬼！”

然后他拔出腰间佩剑，迅速刺向乔斯林：“看着他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