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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第1页）

即便是个魔鬼吧，也得浑身发麻——乔斯林现在就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在阿曼达发出第二声尖叫并打算抽出匕首给那个鬼东西来一下之前，立即将她拉进屋子里，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又立即响起一阵急促的咚咚撞击声，仿佛是那些东西都爬到了小屋上，正急着赶紧把墙壁给弄破。

“那是什么玩意！？”格力高尖叫，但这回不是惊恐，而是气急败坏——毫无疑问这些东西的出现跟武装兵脱不开关系，而且，它们潜入到了这里却无人预警，这意味着他的那些“小伙子”和“好姑娘”十有八九已经成为它们体内的一部分了！

乔斯林叹了口气：“要我没猜错，是地精炼金协会荣誉出品的万用史莱姆凝胶——听说过那玩意吧？一管比一枚秘能水晶还要贵。艾德里安疯了，这池子里这些大概就值我家半年的现金收入——信不信这些钱足够买下北边某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小国的王权？”

“什么他妈的史莱姆凝胶！？”格力高在飞快地把厚天鹅绒窗帘拉上，仿佛这样能叫外面那些鬼东西停下来，“那东西不是钻化粘结剂吗！？才不是这个样子！”

乔斯林走到桌边坐下：“所以你猜它为什么叫‘万用’？不是说它可以用来粘任何东西，而是说对其施加适当的法术，它可以发挥各种作用。知道我从前在执业法师的实验室里最喜欢干嘛吗？弄一点这种凝胶，弄一枚灌注了活化术的秘能水晶，把凝胶涂满水晶，它凝固的时候就会收缩、造成强大的内部压力，然后水晶碎了，活化术被释放出来——这个史莱姆凝胶构成的水晶外壳会在一段时间内被短暂赋予灵魂，然后它就会嗡嗡叫，开始抱怨自己肚子里有点‘像玻璃渣子’一样的东西。”

“好吧，上流社会的昂贵消遣！但我们现在该他妈怎么办？您为什么就坐在这儿！？”

乔斯林拔出拆信刀，用手刮了刮刀锋：“去年一整年北方法师公会从地精炼金协会那儿订购了三吨万用史莱姆凝胶，公国政府大概订购了一万五千吨，其中有六千吨是我家的——为了建造一支远洋贸易舰队。”

“艾德里安手里有足够的凝胶可以把下水道的水路填满，只要需要找人弄些活化术就行。所以说咱们现在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待在这儿，等活化术的效果结束。要是你现在跑出去，今晚武装兵就能在下水道里找到你——你希望自己的遗体被封在钻石里，然后作为被当局完整消灭的第一任盗贼公会理事被放进博物馆吗？”

“好吧！”格力高不说话了，气哼哼地坐下。这时候外面的撞击声变小了——依照这些活化史莱姆的体型，本来也不可能把这栋屋子摧毁。

不过更可怕的声音响起来了：那种黏腻的摩擦声，仿佛有一大团黏糊糊、湿漉漉的玩意把这栋屋子包裹了。

接着是零星的、细小的喀嚓声，仿佛薄冰正在凝固。随后这种声音连成一片并逐渐变大，好像微弱而响亮的雷鸣连成一片，震得人的脑子嗡嗡响，就连内脏都像是在被无形的小刀刮擦、一阵阵的恶心，嗓子痒痒得要命。

“它们开始凝固了。”乔斯林说。

“那这栋屋子！？”

“木屋远比秘能水晶抗压，用不着担心被挤碎。”然后乔斯林开始计算时间——他需要算清楚，那些史莱姆什么时候会完全凝固，然后在那之前叫格力高去开门，以便叫门口的某个尚具活性的史莱姆扑到他脸上。

这么干是因为，后天他得交给爱瑞丝一个什么东西，叫她带给艾德里安，好让他知道他弟弟这回是真的死了。

乔斯林原来想搞一个灵魂，然后用折磨得来的力量强化魔鬼血统，接着在变身之后把自己的角弄一根下来。不过现在他意识到还有个更好的办法——可以切断自己的左手。

恢复不成问题。他虽然不清楚把肚子剖开叫肠子淌在地上自己是否还能活，但在下面的时候试过切断手指或手掌——大概两三天的功夫，就会像螃蟹一样长出一只新的手。

而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

不过，作为一个魔鬼，做一件事的时候总不能没什么好处，对吧？

于是他对格力高说：“但问题在于一会儿外头全部凝固，我们就会被困在这儿。所以我的建议是，趁它们现在还没完全把门封死，我们立即离开。”

阿曼达立即站起身，但乔斯林制止了他：“活化史莱姆对人类的气味相当敏感，但对类人种没什么感觉，这事儿你不行。”

格力高拔出腰带上的匕首：“好吧，我来——就这么打开门？”

“等等。”乔斯林走到门边，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会儿——在一片难以忍受地喀嚓声中，他听到了轻微的黏腻摩擦的声音，这意味着门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并没有钻化。

于是他说：“现在。”

格力高立即打开门——门被已钻化的凝胶卡住一半，开启时门边迸发出一片钻石碎屑并被灯光映出一片朦胧的七彩光芒，仿佛一瞬间开启了天国之门。

狗头人因此稍微愣了一下，下一刻一小团携着体内闪闪发光的半钻化物质的活化史莱姆从七彩光晕中钻了出来，扑向格力高的脸。

就在这一瞬间，乔斯林飞快地伸出手挡在前面，史莱姆裹住了他的手掌。然后他一脚踢上门，拔出圣剑，一剑把自己的左手切了下来。

手与史莱姆落地的时候发出硬物与木板的撞击声。就这么一瞬间，史莱姆完全钻化了——冰晶一样的尖刺沿着血管与骨骼缝隙从断掌手腕的横截面钻了出来，而手掌本身像被包裹在透明的琥珀中，漂亮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阿曼达发出尖叫，扑过来试图抓住为他止血，但乔斯林已经用桌布裹住了创面。

格力高目瞪口呆，应该是这辈子第一次遇到了除去他妈之外真心实意要救自己命的家伙，而且这家伙还姓奥维因。

这叫这位盗贼公会的理事比刚才还要惊骇，看起来像是快要晕过去了。

和预想中的一样。

“我要说的是，‘现在不行’。”乔斯林故作愤怒地说，“你他妈着什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