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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异界（第3页）

“直到它因为一小撮人无限膨胀的欲望而毁灭了。”乔斯林在她的头盔上贴了贴，“现在咱们就是为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艾洛伦——相信我，我们的世界早晚也会变得像这里从前那么棒。”

阿曼达转脸看着他，眨了眨眼：“你现在真的是狱火之神，一个魔鬼？刚才那些话都能叫你封圣了。”

乔斯林大笑起来：“或者是一个魔鬼的蛊惑——咱们从中间穿过去还是绕过去？”

阿曼达转身往后看了看。两天的时间里，他们身夜袭群⑥九④⑨叁陆壹③五后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炼金傀儡。现在站在小山坡上，还能看到极远处的地面在闪闪发亮，仿佛布满无数碎钻。那些都是他们两人的忠实追随者，有几百？或者几千？

“我觉得再多上一点儿也没什么。”阿曼达说，“看看我的故乡从前是什么样子吧。”

……

和绝大多数事物一样，当凑近观察并了解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那东西没想象中那么美妙，沃登市也一样。这座巨大城市没有城墙，两人走到城市边缘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被风沙覆盖的宽阔街道以及街道两旁的方形建筑。

城市的建造者肯定在心理层面有点儿问题：远远看去的时候，城市的确相当宏伟壮观，但真正深入其中，则会觉得有点枯燥单调——建筑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儿，看起来仿佛同一个原始模子的不同版本：弄得长一点、瘦一点、矮一点、中间或者两段收缩一点。

这些建筑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街道两边，门窗基本全部被摧毁，甚至街上和建筑当中也没留下什么杂物，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座刚刚被建成的城市，尚未来得及进行任何装潢。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城内的炼金傀儡。乔斯林知道它们在从前基本代替了大多数的人力劳动，但没想到会在即便发了疯之后仍旧尽忠职守。这些傀儡在白天的时候在街道上挤得满满当当，仿佛正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似的。而其中的一些手上还抓握着一些杂物——从建筑上脱落的残渣，或者几片幸存的、看着仿佛刚被某阵经过的飓风从泥土里卷出来的碎木板或者别的材料。

毫无疑问，这座城市里尚存大量从前维护市容环境的傀儡，它们好像在夜间游荡的同时仍旧尽忠职守，将沃登市任何一点儿不那么整洁规范的杂物都清理干净，甚至——这是乔斯林的推测——清理了建筑本身，才造成如此局面。

说不定再过上几十上百年，他们还会把整座城市给完全从地面上抹去——啊，没错，一路上之所以没有半点儿文明的痕迹，肯定就是这个原因。

他们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在傀儡当中穿行，看到某一个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将其据为己有，瞧瞧能不能发现什么有趣的。就这样，当他们进入城市中心时，的确意识到周围变得有点儿与众不同。

紊乱而反常的气候消失了。城市的废墟里干燥、闷热，但变得稳定，仿佛被建立在格勒西亚的某个沙漠省份当中。

这种正常本身就意味着不正常。除此之外，两人还发现城市中心的炼金傀儡也跟别的地方不同——荒原上的炼金傀儡当中的绝大部分，身上都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它们没生锈，但风沙的侵蚀打磨在它们身上留下了划痕，还存在另外一些由于撞击、跌落等因素造成的凹陷、破损。在这么几天里，他们所见到近乎“完好”状态的傀儡并不多，大概百里挑一。

可当他们越来越深入城市的中心区域，就越来越发现状态完好的傀儡变少了，甚至连稍微像点样儿的也不多见了。到了刚过中午的时候，乔斯林和阿曼达来到了高楼建筑群最密集的地方——仰头向四周看，他们仿佛身处一片苍白的的森林当中，建筑投下阴影，将昏暗的阳光完全遮蔽，但因为自身也反射阳光的缘故，倒叫这里并不像真正的森林那样阴暗。

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炼金傀儡，它们都仍然具有“意识”，在看到两人的时候发出嗡鸣声，仅仅因为躯干或者肢体实在破损得厉害，才没法儿保持站姿。

于是这里看起来就没别的地方那么热闹了。没有飓风，因此非常非常安静。没有大量的仿佛被定格的行人一样的傀儡，叫人终于开始觉得这里是真正被遗弃了。

他们在一个广场中间停下脚步——这里从前肯定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场所，而现在，当脚步声也消失之后，周围就只剩下苍白的光影。

阿曼达摘下头盔，小心翼翼地呼吸了一次——这里的空气没什么别的难闻的味道，而仅仅叫人觉得鼻子里像是吸入了粉尘，有点儿想打喷嚏，可又打不出来。她又用力呼吸一次，不适感减轻了。

她抱着头盔，仰头在原地转了个圈儿，透过周围的无数白色方碑式的建筑去看头顶的天空：“这里像是一种奇观或者大型纪念碑，或者神庙——为什么这里的傀儡那么少？因为能动弹的都跑到外面去了？”

乔斯林蹲了下来，用手抚摸地面，稍微琢磨了一会儿：“你这么解释挺合理，但也有可能因为这里的自然规律也变得挺正常了。咱们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些东西，霜冻，飓风，冰晶雾——每隔上一小段路程就完全不一样，那实际上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魔力乱流。而产生魔力乱流的原因就是规则的崩溃。差不多可以理解为，这个世界的那些从前化身神祇的大魔法师们，将自身与规则本身融合了起来，然后他们被干掉了，规则本身就也被干掉了，变成乱七八糟的渣子散落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些东西，奇怪的雪雾，寒潮，实际上都可以被看成是这个世界神灵的骨灰渣。”

他站起身，同样仰起头、拍了拍手：“所以问题就是这里的骨灰渣子为什么都不见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一栋高楼顶上的闪光——一个金属制品搁在楼顶边缘，反射着阳光。那东西看起来有点儿像是一个炼金傀儡的脑袋，被这里的风沙打磨得锃亮的那种。乔斯林盯着它瞧了一会儿，打算把目光移开，那东西忽然消失了。

他吃了一惊：“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阿曼达立即套上头盔、拔出匕首，并警觉地转了一圈，“那是个能活动的傀儡，我们被监视了。”

“监视或者恶意窥探。反正在这种地方我感觉不到什么善意。马上离开这儿——到我背上来。”

阿曼达毫不迟疑地跳上他的背，乔斯林跑了起来。他没法儿在这个规则破碎的世界使用狱火之神的力量，但至少这具不死者寄身仍旧强大，能叫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他们从城市边缘走到中心区域的时候差不多用了三个小时，但现在，他只用十来分钟就发现自己身边的高楼开始变得稀疏，并瞧见了在城市西郊的一座小山——山顶有一座半圆形的建筑，就好像镀了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应该就是卡尔佩天文台的遗址。

但他们并没有因为即将离开城市而觉得安心，相反的，他们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经历真正的危机了——阿曼达在他的背上看到了另外一个身影：细细长长，在高楼的顶端迅速跳跃，被阳光映照得闪闪发亮，速度一点儿都不比他们慢。

实际上，如果考虑到高楼之间的巨大落差，那个追逐着他们的炼金傀儡可能比他们还要快上不少。

乔斯林花了一会儿的功夫来琢磨那家伙是不是怀有明显恶意，还是仅仅是为了守护它自己的领地。也许有这么一种可能：一个炼金傀儡，军用型或者由于其他什么原因拥有强大体格，又因为什么原因没随着魔力和规则的崩溃而崩溃，于是留在了这座城市里，并持续拆取他的同伴的零部件来替换自身。

到了今天，他发现自己的领地当中出现两个不速之客，于是以这种方式监视、窥探着，并且展示自己的强大力量以显示威慑。要自己的想法是对的，那么，在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它就应该停止追踪了。毕竟要是它怀有更加深沉的恶意，那完全可以在两个人没什么防备的时候制造一次突袭。

他的想法好像是正确的——当他越过最前方的一栋建筑物之后，阿曼达立即在呼啸的风声里大声说：“它停下来了！”

于是乔斯林也停了下来，并放下阿曼达。他转过身，看到那个炼金傀儡在稍远的一栋楼顶站立着，它的身形纤细流畅，外表似乎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在阳光下辉煌夺目，仿佛这个世界仅存的神祇。

它双臂垂下，远远地看着两人，看起来真像是要宣示这座城市的所有权。于是乔斯林朝他挥了下手：“嘿！要是你会说话，咱们要不要聊聊？”

傀儡像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的，忽然转身，从楼顶消失了。

“它不想跟我们打交道。”阿曼达忧心忡忡地说，“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是说，这意味着这些炼金傀儡有了一个首领，而且看起来它的记性要比我们见过的那些要好得多，也聪明得多，它完全就像是个人。那它就能组织起一支军队。”

乔斯林往西边的天空看了看。这里的白天要比艾洛伦稍微长上一点儿，从现在到日落大概还有八个小时的时间。他见过那些炼金傀儡活动的样子——当阳光变得暗淡的时候，它们就开始不安分了，痉挛似地活动脑袋和四肢，发出各种“咯咯”“崩崩”的噪音，等到黑夜完全降临，他们也还额外需要大概半个小时的功夫才能完全活动自如，好像一整个白天叫它们的身体发麻了。

“那么现在还有九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用一个小时到天文台去，半个小时找到进去的办法，然后希望运气足够好能弄到我们想要东西，在天黑之前离开。希望那家伙只是想保护自己的领地，没打算把我们也拆成它的零部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