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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通信（第2页）

阿杰尔完完全全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规规矩矩地同他妈妈进行了这次对话，并按照叮嘱将每一个字儿都记在心里，然后等到他妈妈从脑袋里消失了，才吐出一口气，看向跪在他面前的侍卫。

“你做好准备了吗？”他盯着侍从的手腕——因为主人的紧张而导致的轻微颤抖，匕首锋利的刀刃已经割破了一点皮肤，有少量血液流了出来。阿杰尔嗅到了血液的味道，甜，有一点点的锈味儿，相当吸引人。

“把你的鲜血奉献给神子，也就是奉献给了鲜血女神像。”阿杰尔瞪大眼睛盯着他，“这是崇高的牺牲，是……是……”

“通往救赎的道路。”站立着的另外几个侍卫一起说，“是灵魂的洁净与升华。”

“没错儿。”神子高兴地对跪地的侍从说，“快动手吧。”

牺牲者快要哭出来了。“不，我不知道……天哪，没人告诉我……调任到这里的时候没人告诉我要这么干，求您了，我还不想去天堂，我，我，天哪……我还不想死……我要向教皇禀告这件事儿，我——”

但身后的几个侍卫看着他，脸上相当平静，好像彼此之间保守着某种重大的秘密。他们更向前一步，将跪地的牺牲者围中间，提醒他今天，此时此刻，他哪儿都别想去。

“我快没耐心了。”阿杰尔皱起眉，“再犹豫一会儿你就要下地狱了。”

“地狱”这两个字好像将牺牲者完全压垮了。他猛地闭上嘴，急促地喘息着，眼球上翻，盯着鲜血圣母像，然后用力拉动匕首——

鲜血从伤口里涌了出来，流入地上的银盘，牺牲者紧闭着双眼，感受到生命迅速从身体里流逝，他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无力，并明白用不着多久他会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呼吸变得吃力、意识变得模——

但他的手腕忽然被握住了，他睁开眼睛，发现同僚们正用绷带在为自己包扎。神子高高兴兴地拍着手：“哈，瞧瞧他！胆小鬼，跟你们当初一个样儿！他觉得咱们要杀死他！你在想什么？我只说要你的一点儿鲜血牺牲，可从来都没说过要你的命，你这个蠢——”

妈妈的教诲从他的脑袋里跳出来了——你可以嘲笑或者讽刺他们，但一定要严肃。这么一来他们会把这当成启示。于是他把“蠢家伙”这个词儿咽下去了，转而瞪大眼睛，变得严肃：“现在你明白了吗？这是一次试炼，考验你的忠诚和信仰——虽然你愚蠢又胆小，但你通过试炼了。”

玩笑的受害者脸色苍白，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而颤抖着，被同伴从地上拉了起来。作为神殿侍卫他不常有这种经历，但由于对方是神子与资深同僚，这个玩笑没叫他觉得被冒犯，而感到自己的的确确通过了某种仪式、融入了某个群体。

但在他清醒到足以记起应该向神子表达感激之前，他与他的同伴就被赶走了。在青铜大门被重新关上之后，阿杰尔端起地上盛满鲜血的银盘，像一只口渴难耐的小兽一样，开始飞快用舌头舔舐着。

别贪吃，克制好自己——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克制了。甚至还一直通过某种游戏的方式得到鲜血，并且叫提供者心甘情愿，仿佛受到恩赐。当然，要是爸爸能知道这一切就更好了。

……

此时乔斯林和阿曼达正经过一颗枯死的楸树，在此之前，他们在距维斯尼四天路程的某个小镇上获得了通过道路与贸易协会的渠道送来的信息。信息当中的内容本身无疑是令人欣喜的：他们的小小阵营掌控了光辉教派的教皇、教廷，或者说半个艾洛伦。然后，又通过艾西莉将触手深入了奥维多尼亚、白银港、北方法师公会。这意味着另外半个艾洛伦的信息渠道也向他们打开了。

与此同时，这信息还表明了另外一件事：北方法师公会不清楚赛温在翠绿省都干了些什么，而赛温本人也肯定会尽量避免叫那群新神知道。这意味着留给乔斯林前去调查赛温的时间又多了点儿。

因为，倘若从最乐观的角度思考，目前赛温的处境可能是这样的：他费尽心思在这里弄了结界，并想法把乔斯林送到里面、逼入绝境。然后，他并不是以一种胸有成竹的态度在等待着的。他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从容、不紧不慢，都是因为无能为力——某种原因叫他无法尽快亲自瞧瞧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更乐观一点去估计，甚至有可能是这样：即便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了，他也拿结界里面的人或事没办法。

“奈瑟跟我提到过这种结果，当时他觉得自己太乐观了。他认为赛温目前被困在帝国的某个地方，处境远比我们想象得悲惨。这种困境可能与帝国本世界的神灵有关——双方发生了战争，或者别的什么敌对行为。”

“所以你应该清楚这件事的迫切性。如果有人到了那边，并一不小心发现了赛温，他就必须立即做出正确判断。除了我自己之外，我觉得任何人都做不到——安德鲁的提议是合情合理的。”

“哦。”阿曼达骑在一匹栗色马上，对他的发言既不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而更像是在出游，甚至在经过死楸树的时候额外仔细地观察了它：它的树皮都几乎剥落了，露出苍白色的树干，仿佛一个刚死的人。但这种颜色对于一株曾经茂盛的枯木而言其实还挺不错：远远看起来，它不但不叫人觉得临近死亡，反而给人一种圣洁辉煌的感觉。

“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走进来了？”她往四周看了看，问，“上回来的时候我记得一棵楸树——走到楸树底下的时候你对我说那就是结界的边境——但现在这棵看起来不像，而且前面也不一样。”

在两人的面前是一片缓坡，生长着茂盛的绒绒细草，点缀着白、黄、蓝色的花朵。广阔的草原在阳光的照耀下绿得惊人，而更远处，草原的尽头，就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闲散的丝状云远远飘荡在海与天的交接处，好像是被什么人画出来的。

他们脚下的大路就从这片草原中蜿蜒着穿过去，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能看到一线深绿色：那是一片树林。而再往走一段、叫马登上一片缓坡，就能看得更远了：树林之后有大片的屋顶，红色或者白色，以及一些高耸的烟囱。那显然是一个规模挺大的城镇，有着发达的工业，其繁荣程度不亚于维斯尼周边的那些小型商业城市。

阿曼达抬起手用马鞭指向地平线：“我们应该不至于走错了路吧……除去省会之外我实在想不到翠绿省哪儿还有这么大的城市，上回——”

“就是那一棵。”乔斯林说，“就是上回你看到的那棵楸树。上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森林对吧。这棵楸树还没这么茂盛，好几根主要枝干还没生长出来，所以你会觉得有点儿不一样。上次是四个月前，正常来说，离我们上回来这儿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

阿曼达愣了一下，再次扭头去看坡下的白楸树，又看看远处的城镇：“但是只有四年——”

“因为奈瑟带人往帝国那边去了几趟。原理挺复杂，只有他自己能通俗易通地说出来，但是，打个比方——你把这里和帝国那边想象成一边是淡水，另外一边是咸水。咸水向淡水这边缓慢渗透，但某个人数次短暂地打开两者之间的屏障，所以这边会变得更咸一点儿：他每一回到帝国那边去，这边的时间就暂时性地会变得更快。所以应该是将近二十年。”

“那么那里是魔鱼侍卫镇——”

“不，那里是另外一个新兴的小镇。魔鱼侍卫镇——按照奈瑟的说法——保准会叫你完全认不出来。所以我才打算慢慢走过去，我们可以好好瞧瞧这里变成了什么样子。啊，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件事，但那段时间你看起来不怎么想搭理我。现在咱们可以一起瞧瞧那里会有怎么样的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