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飞了起来,并重重撞在门框上,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喀嚓”响了一声。要没猜错,那是脊椎骨——坠落在地的时候证实了这个想法: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
然后他看到了无头的躯体。头颅已经被他拧了下来的敌人,从石堆当中站起来了。
他把身体抖了抖,然后半蹲下来,伸手在地上摸索,好像在找自己的脑袋。
这是一个不死生物。
“圣物!”乔斯林转脸对安德鲁大叫,“圣物!蠢货!”
那东西的手就快要碰到它的脑袋,而安德鲁抱着黄金圣匣发呆,身后的牧师和办事员统统抖得像被拔了毛的母鸡。
所以说这个蠢货是怎么当上巡礼主教的?
乔斯林立即去看海达:“圣物!亲爱的,圣物!捅它!”
格勒西亚厨娘愣了一下,立即转头,目光落到黄金圣匣里。里面盛装的光辉女神圣物是一柄迅捷剑,剑刃闪亮,但拢手和剑柄破破烂烂,好像在地下被埋藏了几百年——没错,这东西的确是在几十年前才被挖出来的,据说光辉女神本人在成神之前用这柄剑捅死了一个莱布莱恩,有人猜测那就是莱布莱恩死灵骑士家族的先祖阿加莎·莱布莱恩。
下一刻,海达把脑袋用力往后一磕,撞到那个办事员的鼻子上。后者痛呼一声放开了她,她立即冲到安德鲁面前,一把抓住剑柄把那东西抽了出来。
巡礼主教瞪圆双眼,想要拦住她,但海达把剑一挥,差点划到他的手——安德鲁吓得立即缩了回去。
她转身冲向即将摸到自己脑袋的无头尸体,剑尖对准它的脖颈。一步,两步,三步,闪亮的光辉圣剑就要插进尸体的伤口——
尸体忽然抬起手,一拳砸中她的胳膊。圣剑飞落出去,海达转了个圈儿,右臂反曲着摔落在地,滚出两步远、脑袋磕在石头上。
尸体站了起来——拎着它的头颅。但没把脑袋往脖颈上放,而是提在手里晃了晃,丢去一旁。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非得需要一个脑袋才行?”它的声音一点没变,好像不是用声带,而是用体腔里别的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叫一个厨娘用光辉女神圣物来杀死我?好主意——要不然我还觉得,这柄放在一个六级神职手里的圣剑始终是个威胁呢。而现在——”
无头尸体踢了圣剑一脚,叫它落在乔斯林身边,“不如你来试试拿起它,再朝我比划比划?”
它又转身,好像能看到小礼拜堂里的人似的:“听着,安德鲁·佩特森,今晚你能活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你的巡礼主教身份。这里是奥维多尼亚,想要好好活到任期结束就别做蠢事。要不然,看着!你会像他一样——”
它走到乔斯林面前,用一只脚踏住他的胸口,并伸手拆下一块门框,将尖锐的一端对准他的脑袋:“本来可以把你活着带走,但谁叫你表现得这么难缠呢?滚回地狱里好好——”
“等等。”乔斯林无力地摊开双手,又落在身体两侧,“你是谁?还有你的剑法——你刺我的那一剑是怎么回事?”
“回地狱里好好琢磨吧。”
木桩刺了下来,但乔斯林抬起左手抵住了它:“求你了,这是我最后的心愿。难道你不知道降阶这回事儿吗?即便不会,回到地狱之后我也会衰弱无比,我不大可能再回来了——即便一个魔鬼也该被满足最后心愿吧?我又不是恶魔!”
“我的回答是——”尸体发出一串类似冷笑的声音,然后用力下压木桩,“你猜!”
“那么去死吧。”
乔斯林忽然伸出右手握住地上的光辉女神圣剑,一下子扎进尸体胸甲的裂缝里,并使劲儿搅了搅。
尸体的动作停住了,它微微弯曲身体,仿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剑刃。又晃了一下,好像又去看乔斯林:“怎么……”
它的声音变得更加诡异,仿佛风箱漏了气,开始走调变形:“你怎么能握着那东西——”
乔斯林把剑更深地插入它的身体:“我的回答是——你猜!”
尸体忽然变得僵硬,退后两步,仰面摔倒。
乔斯林立即转过脸,对安德鲁大声说:“去看看你的厨娘!你这个蠢货!”
又瞪着他身后的牧师和办事员:“去看看那家伙是不是死透了——拿剑多插它几下!”
但巡礼主教警惕地抱着黄金圣匣:“魔鬼,刚才是怎么回事?”
乔斯林用左手在右手掌心使劲儿挠了挠——被魔鬼血统完全掌控之后,他全身都长出相当细密的小鳞片,仿佛镀上了一层透软却坚韧的铠甲,也是因此他没法儿用掌心的圣印去对付那家伙。不过即便可以,以他当时那种充满暴戾、仅存战斗本能的状态,保准也想不到这一点。
可现在随着体内力量的流逝,他的魔鬼特征开始迅速消失。背后的双翼与头顶的双角慢慢回缩,身上的细鳞也在脱落。他挠了两下,掌心现出皮肤上的十二芒骄阳圣印,然后对着安德鲁张开手掌:“看着!哪个正经魔鬼能在手心儿上烙这玩意?我是牧师!我他妈是光辉女神的魔鬼牧师!行动起来!蠢货!”
神职们愣了一会儿。
然后意识到什么都没发生。没有神罚——一个魔鬼在光辉女神的圣殿公然亵神,却什么都没发生!
“主啊,这是您的神迹!”安德鲁热泪盈眶,迅速对身边的办事员做出指派,然后放下圣匣跑到海达身边、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她只是晕过去了——可是怎么会?天哪,一位魔鬼兄弟?!”
乔斯林看着两个办事员缩头缩脑地走到尸体旁,先用脚踢了踢,发现没反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圣剑拔了出来——还是没反应。
于是两人立即扬起脑袋,擎着圣剑大声宣布:“它已经死了!”
就他妈好像是他们杀的似的!
乔斯林向着安德鲁伸出右手:“那么,看在咱们家女神的份儿上,能不能给我一记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