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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真名（第1页）

能够溶解钻化史莱姆凝胶的“疯狂腐蚀溶剂”就在三楼实验室倾塌的橱柜里。拿凝胶的时候乔斯林就发现它们还完好无损。

他一路痛骂自己并对抗心中屈服于欲魔命令的可鄙念头，但一直等到他找到并取走疯狂腐蚀溶剂、再次回到欲魔的身边，都没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其实说是“控制权”也并不恰当——要你正巧不是个赌徒，那么可以想象如下情景：你告诫自己已经在无用的娱乐性图书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手指却仍旧忍不住翻开下一页，怀着愧疚感继续浏览。把这种感觉加强并加长，就是乔斯林如今的处境。

痛苦、屈辱、充满负罪感，然而无法对抗。

他只能咬着牙，勉强挤出一句话：“这是怎么回事？”

欲魔狂笑起来：“你猜猜我给你的那支试管里装的是什么？你真以为我要的是你的灵魂？你应该清楚吧？你们这些北方法师公会的人的灵魂，早就被五百年前的那份契约抵押给了阿斯摩蒂尔斯——你的灵魂？我干嘛要招惹他？”

“我要的是你，完整的你。”艾西莉收敛笑声，眯起眼睛打量他，“试管里装的是一份由我的血液制成的魔药，它能直接把你这种拥有超凡魔法天赋的人转化为欲魔，但将被我的血脉掌控——这才是避开阿斯摩蒂尔斯对你灵魂所有权的正确方法。”

“我将成为九层地狱的欲魔君主，而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嗯，不那么成功的奴仆。现在，弄干净这些凝胶！”

乔斯林立即行动起来。他弄开疯狂腐蚀溶剂的封口，趁里面的透明粘稠液体尚未变色，涂抹在钻化的凝胶上。

两者立即起了反应——一个小裂缝出现了。腐蚀溶剂立即沿着裂缝疯狂突进，眨眼间在一大片凝胶里搞出更多裂缝，最终形成蛛网。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欲魔摆脱束缚，站了起来。

她得意洋洋地注视乔斯林，粗暴地扯掉自己身上的铠甲外装，露出半赤裸的曼妙躯体并伸了个懒腰。

“你是个不错的玩物——跪下。”然后她用尖锐的指甲挑起乔斯林的下巴，“聪明、漂亮、有趣。多亏了你们人类的内部斗争，才终于叫我有机会从这些法师塔里弄到你这么一个有魔法天赋的家伙。可你得明白地狱自有天然法则，你已经成为我血脉的一部分，无法对抗我了。”

她又往后退开一步，打量了一会儿乔斯林：“不过咱们还得弄清楚你为什么会变成这种这样子。现在——亲吻我的手，向我效忠。”

忠诚在地狱并非美德，而是恶习。所以要求一个魔鬼誓效忠也并非真为了取得他的忠诚，而是一种残酷的刑罚。

于是欲魔如愿看到乔斯林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身体开始发颤。

不过，乔斯林感受到的并非因“不得不产生某种高尚情感”而导致的痛苦，而是生理上的痛苦——当他因欲魔的命令而不得不生出向她效忠的念头时，他右手的掌心、那枚圣印所在的位置开始剧痛。

圣印迅速发烫，这叫他觉得自己手里握住了一块烧红的钢铁——乔斯林猜测是因为“要向一个魔鬼效忠”这件事刺激了到了圣印当中的神力。

于是他握住了欲魔伸出来的手。

下一刻，无可抗拒的力量忽然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了——因为在被乔斯林的手握住、碰触到隐藏于他皮肤之下的那枚圣印的一瞬间，欲魔就当即发出非人的凄厉惨嚎。

她试图甩掉乔斯林的手，然而后者几乎在同时反应过来，立即起身，将欲魔的整条前臂夹在自己肋下，并以另一只手固定。

魔鬼像是一只尾巴被洒上火药并点燃的猫，疯狂地想要抽出手。她拥有强大力量，但因为长期练习剑术，乔斯林手臂上的力量也并不弱。在僵持三秒钟之后，越来越强烈的极度痛苦令魔鬼失去了理智。

她开始拖着乔斯林在整个二层疯狂跳蹿以期将他摆脱。从地面到墙壁、从墙壁到顶棚，撞翻一切能活动的玩意儿，掀起任何一块铺装的条板。乔斯林只能尽量将脑袋往欲魔的胸口缩，绷紧身体用铠甲外装来抵御劈头盖脸的撞击以及纷飞的碎屑。

魔鬼的惨嚎声甚至压过外头肆虐的狂笑之风、惊走了围困整座法师塔的劣魔。但十几秒之后，她失去了力量，再纵跃几次，终于从顶棚沉重地跌落在地。

乔斯林被撞得头晕眼花，嗓子眼儿里全是腥味（原来魔鬼的血液也是这个味道），可始终没叫欲魔把手抽出去。等发觉欲魔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才看到她被自己握住的手掌已经融化了一小半，而自己掌心的痛楚消失了，仿佛痛苦成百上千倍地转移到了魔鬼的身上。

欲魔像一条离了水、奄奄一息地扑腾的鱼，身体不停摆动，无力地想要抽出手，同时嘟囔着些什么。

乔斯林屏息凝神去听——

“求你。”欲魔哀求着说，“求你。”

乔斯林半跪着撑起自己的身体，发现欲魔又变成了艾西莉的样子，赤身裸体。她的脸庞上全是泪痕，嘴唇像花朵一样娇艳。她的身躯雪白细腻得惊人，修长的双腿因为痛楚而交叠、相互蹭着。

“求求你，我要死了。”她哀求着，“你把我怎么样都行，别再这样对我，求你了，这是神罚，我会死的。”

乔斯林的嗓子眼儿发干、身体发热，生出强烈的、想要抚弄双1峰并分开她的双腿的冲动。但他立即深吸一口气，握紧欲魔只剩一半的手。艾西莉的哀求声被惨叫打断，脖颈以及双足用力绷紧，似乎濒死者在做最后的挣扎。

可是，哪怕到了眼下，乔斯林也不确定这个魔鬼是否仍在玩耍戏弄自己。他往身边看了看，找到一块刚才被欲魔捣碎的钢板，握在左手里。

然后他将钢板锋利的裂口抵在欲魔的脖颈上，开始切割。

皮肤被切破，血管被切破，淡紫色的血液大股喷涌，艾西莉重新变回魔鬼的样子。但她仍旧只能抽搐似地挣扎，绝望地瞪着眼睛、颤动嘴唇：“求你，求你了。”

她似乎真的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

乔斯林停止动作，但钢板仍陷在她脖子里：“说出你的真名，不然我就把手插进你的脑子里。”

没有任何犹豫，欲魔说出了一个除去此时的倾听者之外，任何人都没法儿描述、也没法儿作假的名字。

这是魔鬼的真名，自宇宙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与其存在本质紧密绑定的指代。现在乔斯林知道了这个名字，就意味着他的任何力量、意志，都将直接作用于眼前这个欲魔的存在本质。

他立即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并说：“我，白银港的乔斯林·奥维因，银指法师塔的学徒，现在命令你永远地服务于我——同时也永远不许再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