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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鲜血竞技场（第2页）

阿曼达对他说了句什么。场地之外的人听不到，但乔斯林听得清楚——

“你疯了。知道吗？”阿曼达说，“你在自寻死路。”

尤利安保持笑容，转身面向观众：“先生们，这位女士希望临时提出点儿别的条件——请保持耐心，我们很快就会达成一致。”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阿曼达：“真叫我伤心。跑来对我说有事儿跟我谈谈，然后忽然用袖剑抵着我的肚子捅了十几下？要我衬衣里没穿那件链甲会怎么样？这话该我问你，你疯了吗？”

阿曼达沉默了一会，扬起脸盯着他：“昨天早上我吃了一块新鲜出炉的面包。我很久没有体验过吃完早餐之后嗓子不痛并且不用吐木屑的感觉了。”

“上午我在旧货市场挑了一张好床。我打算把它安在卧室的北边，这样我就用不着睡在地上、在睡到一半的时候被门缝里飘进来的臭气熏醒。”

“我还挑好了两个茶杯，包着银柄——只要我记得每天擦一擦，一年之后的今年它们还会闪闪发亮。我现在也本该跟另一个人用我的新茶杯喝茶的，那是我见过的，对我最好的人。”

“你知道吗，在这一年里，我小心翼翼地想要过阿曼达·希尔的生活。我想摆脱我曾经生活过的泥潭，想要变成——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为此我甚至宁愿召唤魔鬼！”她瞪着尤利安，“但每一次，在我的生活就要变好的时候，你都会出现。夺走我的一切并提醒我我从前是什么人。所以你猜猜，你这个吸血鬼，我为什么要发疯——是的！”

她忽然提高了声音，对场外所有人高声说：“我是自愿的！”

然后她快步走向不远处一个灰斗篷——后者想动，但尤利安抬手制止了他——于是阿曼达从他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指向尤利安·伯里：“但我要求与这个人战斗——以北方法师公会白色方尖学院学徒的名义！不死不休！懦夫！你敢接受挑战吗？！”

场地中寂静了一会儿，随后忽然爆发出欢呼声。但不是一种英雄式的激励，而类似野狗们发现腐肉时所发出的狂吠。

尤利安惊讶地张大嘴，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慌张地往左右看，仿佛要找人帮忙——然后他大笑起来：“抱歉，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我想大家也都不希望看到你在一分钟之内就躺在地上，这可太无趣了。你的对手——”

他指向身边的灰斗篷：“是这位盗贼公会的一位夜枭。公平起见，他也只允许用一柄匕首。加油，女士，撑久一点。”

然后他轻快地后退，阿曼达想要追过去，但夜枭上前两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于是她站住了，盯着夜枭并慢慢伏低身子，用匕首在裙摆上割了个口子，将膝盖以下的部位撕掉、松松地缠在手上——场外响起一片口哨声。

然后她与对手慢慢地绕着圈、寻找机会。走出几步之后她试着伸展手臂，随后像是觉得自己的行动受限，于是微微偏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左肋，并伸出手，好像打算在那里打个结。

她的右手伸到了左胸的位置。在这一刹那夜枭迅速向前迈出一步，匕首直刺她毫无防护的右胸。但阿曼达在他行动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身子向左转，夜枭刺个空。他意识到刚才阿曼达所露出的破绽是一个陷阱，立即转身并反手去刺她的肩膀，同时试着用空着的左手将她推开一段距离。

但阿曼达与此同时甩开了左手上缠着的亚麻布，一下子丢到了夜枭的脸上。他缩回左手并摆头，想要重新获得视野，阿曼达趁机扑了上去并将他撞倒在地，两人滚落到一起。

他们没在地面上纠缠多久。头几秒夜枭试图将自己同她分开，但持刀的右臂被阿曼达的左手抓住了。夜枭在力量方面的优势令他将阿曼达短暂地推开了一下，可随即就失去了力气——阿曼达身上的粗亚麻布散落，将两人笼在一起，她的右手在布团底下疯狂刺击，麻布被迅速浸透，夜枭的嘴里涌出大股鲜血，随后不动了。

从两人交手到分出胜负，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十几秒钟。她在散乱的布匹下急促喘息，而场外的观众们隔了一会儿才发出不满的嘘声——一切结束得太快了，毫无观赏性可言。

乔斯林在屋顶看着她慢慢将自己用粗亚麻布重新裹起来。他知道她是个行家，但没想到会这么致命。要是说技巧，她恐怕还不如那个夜枭。但问题是她看起来不要命，而那个夜枭打算全身而退。

尤利安走进场中，招手叫来了另外一个夜枭，观众们这才再次欢呼起来。

乔斯林意识到自己之前想错了，他似乎不打算叫她活着离开这儿。这事不合常理，但现在不是仔细去琢磨为什么的时候。

他现在在等待出手的机会。

在银指法师塔的时候他对上了格勒西亚王子身边的那个剑士，当时觉得那家伙的剑术水平能排得进白银港前十。如果尤利安的水平和那家伙相当的话，现在的自己对上他应该是有极大胜算的——毕竟剑术水平最直观的指标就是反应速度和力量。

可问题在于，即便魔鬼体质拥有强悍的自愈能力，但在被切断肌肉或者斩断肢体之后也仍然会短暂失去行动能力。除了一个尤利安之外，场外观众们或许还带了私人保镖，他必须想法避免自己被围攻。

阿曼达开始对付第二个夜枭。

尤利安想没给她把自己完全整理好的机会，当她把麻布在自己身上缠了一半的时候，就指示夜枭就对她发起袭击。她不得不披着布匹在原地进行防御。观众们兴奋起来，希望看到她被逼出布匹好瞧见她的裸体，但地上躺着一个同伴，第二个夜枭看来挺谨慎，于是观众当中又开始出现嘘声。

尤利安绕场慢走，大声说：“什么？哈，这位女士挺够劲儿，是不是？好吧，时间不多，现在叫咱们再增加几个人手——我想大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瞧瞧这个美人儿一丝不挂的样子了！”

他吹了一声口哨，另外有两个夜枭从乔斯林所在这面残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将要上场。而观众们的呼声达到高潮。

乔斯林终于在观众当中认出一个人。右侧看台的第二排，一个之前睡着了的、眼下刚刚被欢呼声吵醒的胖子。他戴着半面罩，肚子和胳膊被绸缎外衣勒成香肠，红发被编成细长的发辫，一直垂落到肩头。这家伙叫亚伦·威尔逊，老爹是奥维多尼亚大公宅邸的园林承包商。

那么，机会来了。

乔斯林站起身并抽出细剑，向前迈出一步。黑色斗篷在夜色里展开，他向场地中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