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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回归（第1页）

白银港是奥维多尼亚公国的首都，西艾洛伦的第一大城市，足有一百万人口。在这样的一个城市里，打算出卖自己同魔鬼进行交易的人并不少。

问题是，五百年前北方法师公会为了获得在地狱一层采集地狱魔力的权利，同地狱大君阿斯摩蒂尔斯签订了一份“流放者契约”——公会的所有操法者成为背神者，死后都将坠入地狱为阿斯摩蒂尔斯服务。

随后公会总部所在地，奥维多尼亚公国的白银港迅速繁荣起来。整个西艾洛伦的财富与精英汇聚此地，就连敌对的格勒西亚教皇国也不得不表现出要与其暂且维持和平的态度。

于是白银港的人们日夜不停地犯下各种为星界诸神厌弃的恶行——贪婪成为一种为人称道的高尚品质，毫无底线的投机行为成为聚敛财富的有效手段，怜悯与同情心成为软弱无能的代称，清心寡欲、试图随遇而安的人则被污蔑为可耻的懒汉。

毫无疑问，这座城市里绝大多数人的灵魂都已归属地狱了。因此，当这些不知满足的人尝试出卖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抵押出去的灵魂时，都不会获得什么回应。

只有极少数人——灵魂尚未完全坠入地狱的，或者因位高权重、才智卓绝，可以在上边儿发挥更重要作用的——才有可能得到回应。

但这些人当中，又有相当一部分没有掌握正确的魔鬼召唤仪式，或者心愿并不是特别坚定，因此，为了找到一个身份地位合适、能够为他的复仇计划提供足够帮助的人选，乔斯林又在地狱里待了整三天。

这叫他有了充足的时间了解自身状况。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其实是得到了些许强化的。他的反应速度变得更快，肌肉与骨骼变得更加柔韧坚固，能够更快地愈合伤口了。否则即便有铠甲的保护，之前也会被发了狂的欲魔活活摔死在法师塔二层。

他还可以尝试使用法术——但仅是尝试。因为每当九环魔网中的魔力充盈自身时，魔鬼血脉与圣印神力就会疯狂地争夺那股力量从而令法术施展失败。乔斯林发现自己的主观意志可以帮助其中一方取得相当优势、将魔力吞噬，似乎由此就可以加强自己的魔鬼血脉或者圣印神力。但他谨慎地没有这样做。

因为——

“虽然我不知道你通过什么手段又是为什么叫自己变成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但我相信你回到上面之后会迅速变得强大起来。”当乔斯林打算用一枚钢片把自己的肚子剖开以确定自己的愈合上限到底在哪儿的时候，欲魔从火红的云层上冲下，收拢羽翼落到他身边，“一旦你成功搞出几件大事，或者身为魔鬼的力量变得足够引人注目，你的麻烦就来了——阿斯摩蒂尔斯不会乐意看到有一个脱离了他的掌控的存在，那时候你要么彻底臣服于他，要么和我一样，终日与危险作伴。”

“所以，希望你小心行事。一旦不幸被阿斯摩蒂尔斯亲自关照，也最好不要立即把我说出来——这对你只有好处。”

乔斯林掂了掂手里的钢片：“听起来像是告别感言。”

“没错，负责分派人手的地狱事务厅官员欠我一个人情，因此我为你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你的半个同行，一个在读的准执业法师。据我所知这类人地位较高、财产可观，应该可以为你的复仇计划提供起码的经济支持。”

乔斯林皱起眉：“一个，在读的，准执业法师？你们响应了他的召唤？”

欲魔笑起来：“没错，叫人吃惊吧？为免起疑，我没多问。你到底去不去？错过了这家伙，你可能要再多等几个月甚至几年。”

乔斯林犹豫了一会儿。

北方法师公会会定期从平民家庭中——穷得穿不起裤子的那种最好——挑选具备出众魔法天赋的儿童，送入公会所属的白色方尖魔法学院培养。

公会通常为该家庭提供一次性的、高达五百欧瑞金的补偿，这笔巨大财富会令该家庭在一夜之间从最底层跻身整个西艾洛伦最富裕的那个阶级。而代价是，被他们出售的孩子要同法师公会签订一份“执业契约”。

依照奈瑟·罗切斯的说法，这种执业契约其实是公会与阿斯摩蒂尔斯签订的“流放者契约”的代理契约，换句说话，自入学起，这个幸运或者不幸的孩子、未来的执业法师，就被法师公会把灵魂卖了地狱大君。

而这家伙现在竟然把自己又卖成了一次。

这似乎只能有一种解释：他所要求的东西及其珍贵或者想要办成的事情极为棘手，重要到了足以影响到地狱与星界之间的势力平衡的地步。

欲魔从虚空中摸出一张契约，以恶魔和通用语写满密密麻麻的条款，末尾署名处有一方空白：“考虑的时间没多久。你签下它，就会以我的代理人的身份成为他的契约魔。但拖上一个小时，事务厅就会另找他人。”

复仇的火焰仍未熄灭。为了能够回到上面去，他可以叫自己变成魔鬼，那现在就没什么是不可接受的了。

乔斯林笑了一下，在空白处按上自己的手掌。

一道鲜明的火痕自上而下一闪而过，契约化为灰烬，一股强大力量涌入乔斯林的身体——契约之中的秩序之力试图与他的魔鬼血统产生反应、化为无形桎梏。但右手掌心立即剧痛起来，圣印神力像以往那样开始争夺这份魔力。

这一次，乔斯林没有再做旁观者——契约的力量立即被圣印吞噬。

他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令召唤失效，但下一秒就安了心——一道旋转着的火焰大门在他面前轰然打开，他看见一间昏暗低矮的屋子、起翘的粗糙木地板、深红的蜡烛、以献血绘制的咒文五芒星。

“我回来了，混蛋们。”乔斯林在心里想，“你们谁都跑不掉。”

然后他大步跨进了火焰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