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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第1页)

两个平行时空,同样一场车祸,活下来的人不同。失去哥哥的妹,和失去妹妹的哥,因为时空乱流,他们得以重逢。……真的可以称之为重逢吗?故事的开场,是哥哥离开后,妹开始一个人生活。那场事故发生在雨天,每当潮湿的水汽渗透皮肤,她都止不住回想起噩梦,血,尖叫声,以及他最后一抹安抚的笑容。如果雨落时她站在街头,会应激地全身僵住,险些因此酿成事故。被哥哥救下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因此她开始养成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从前都是哥哥提醒她添衣或是带伞。她尽量避免雨天出门,但唯独今天非去不可。她要去扫墓。独自生活在刚开始无比笨拙,哥哥的痕迹遍布生活每个角落,可是人终究要继续活着,学着自己买菜,下厨,打扫卫生,时间一晃而逝,竟然已经一年了。拾级而上湿滑石路,雨打在伞上,泠泠作响,吵闹压下了外界其他声响,枯燥雨声重复着,反倒是死一样的静默。她还要这么活多久呢,活着的意义还剩什么呢。可她的生命还背负着他的祈愿和希望。哥哥,你是那么温柔的人,不要给我这样沉重的责罚啊。好想死掉,好想和你一起死掉。哥哥的墓碑还要再往上去,走得好累,好想就这样失足滑到山下。然而她还是小心谨慎地踏在石阶上,咚咚,应和她缓慢冰冷的心跳。低头,踏上最后一块石砖,平安无事。悬吊的心落下,往下坠,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再向前一步,伞面遮挡的视线尽头露出一双长靴。她确信自己前面本是没有人的,而那双靴子的样式再熟悉不过,是她第一次发工资后送给哥哥的礼物。她抬起伞,下一刻,雨伞失手落下。她几乎是下意识后退,忘了身后是台阶,一双手猛地将她拉扯过去,用力按进自己的怀中。妹恍惚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又被哥哥救下来了,他果然不同意她死掉啊,可耳畔响起的哭腔凝着天地失色的痛苦: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不要又一次离开我。她的伞被风吹动,咕噜噜地滚落下去,地上只剩一把伞孤零零丢在角落。此刻,脸颊贴在温暖而熟悉的胸膛,她却仅仅是在想这个。害怕回过神就会发现是一场梦。雨不停歇,淋湿的皮肤泛着冷意,显得相贴的身体格外滚烫,他们这样不声不响地抱了一会,逐渐从恍惚中清醒,意识到现实。他们几乎是同时松手,又同时因为对方举动愣住,默契在这一刻发挥作用,他们对视,看清彼此,也看清这不是一场梦。:……我哥哥已经死了。妹说着,低头捡伞,发现已经远远落在阶下的小平台,只是转头的功夫,他已经撑起伞举在她的头顶,温和的、属于哥哥的嗓音轻声说:我的妹妹,一年前的今天去世了。她从没有如此恨过自己活得清醒又较真。可这也是他们无比相似之处,对面这个人,在方才的失控后,也变得安静平和。他们并肩走着同样的路,又同时停下脚步。他先她一步蹲下身,抚摸墓碑上的刻名。他用一种怪异的、喜悦而又妒恨的语调咬牙嚼字:为什么我不能躺在这,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呢。她轻轻地揪住他的袖口,摇头:不要这么说……因为活着的是我,你不可以说。他露出绝望的表情,雨水不断划过面颊,每一寸眉眼都是她熟悉的模样。她不忍地转头,咬咬唇,还是伸出手臂从背后抱住他:活下去吧,看到你活着的样子,我就什么都可以忍受,所以你也,为她,活下去吧。他看着她的脸,认真仔细地端详和描摹,如果妹妹活着,这是她一年后的模样……可也不尽然,她眉宇间的哀愁是他不曾见过的痛苦,妹妹已经永远死在了一年前的雨夜,她是她,也永远不会是她。她有自己的哥哥。这里显然是她的时空,自己是怎样来的,又应该怎样回去呢。毫无头绪。只记得抬伞的一刻,撞入那双无数日夜在梦中沉浮的眼眸。不是妹妹,可想到回归本来的时空,又生出满心惶恐。不想离别,不想要再次离别。他感受着背后的热度,听着她破碎的语调,活下去,即便如此也要活下去。妹妹,你怎能如此残酷。你又要抛弃我。泪流也流不尽了,所幸是下雨,他要为她打伞,她摇头。他注意到她熨平的衣角,即便被雨淋湿也看得出之前没有一丝褶皱。妹妹从来不是这样细心的人。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望向石碑,又是另一种恨,恨躺在这里的人丢下妹妹离去,让他呵护在心上的人,独自被雨水冲刷得坚硬而冰冷。在石碑前呆了一阵,他们时不时地对上视线,却无人打破沉默。能说什么呢,说这一年的痛苦,还是叙叙旧?他们是天底下最熟悉彼此的陌生人。雨歇时天色落幕,妹终于问出口:你要回去了吗?令人意外的是,他摇头,说不知道。妹忽然意识到第一眼时他脱口的对不起,他也不是此刻异状的知情人。他说:先下山吧……下次别呆到这么晚,不安全。心被温暖烫出个窟窿,她无奈笑了一下:嗯,我现在很注意的,饮食作息、健康安全…………别哭啦,雨都停了。一直走,直到星星挂满夜幕,他还在她的身侧。他掏出家门钥匙,和她是同一把。妹说:先回家吧。哥的日用品都还在,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收起来时,日子一天天溜走,结果一切依然如故。他主动说自己去买临时用品,钥匙的银光闪得她眼睛刺痛:没关系,你用吧。这是你的家,无论到哪里都不会变的。洗漱室,他看着她的牙杯,唇边的位置留下一抹白色的印痕,这些与独居不那么强相关的细节依旧保留下来,昔日的幻影让他一阵恍惚。何况这不是幻影,她真真切切在自己的面前。究竟,究竟什么能代表一个人?过去妹妹拖着长音和他撒娇,说他太惯着她,要这么任性下去简直要不像她了,那时候他还喜欢自己吗。他失笑着说傻瓜,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你是我的妹妹呀。性格能代表一个人吗?她翻相册时指着照片一脸苦恼,这件事怎么自己不记得了,看她绞尽脑汁的样子只觉得可爱过头,握着她的手耐心地重温过往。记忆能代表一个人吗?她说,我哥哥已经死了。是啊,他的妹妹已经不在了。她从衣柜翻出他的衣服递给他。……那你又是谁呢。洗衣液的味道没有变过。他没有身份证件,当然也无法办理,妹上班时,他留在家做全职主夫。但这本就是他该做的,经济来源依靠妹妹让他难受愧疚,但妹只是拍着他的肩,露出一抹浅笑:早该这样,我现在才知道那些隐形的家务有多做。你足够好了,别想那么多。看着他不认可的眼神,妹叹口气:赔偿金有很多很多,别操心了。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奇异地、平稳地,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却要保持距离,克制谨慎。平静的打破是她跟同事聚餐后,有人替她拨打电话:喂?是“哥哥”吗?来接一下你妹妹啊,她抱着柱子不撒手,我们叁个人都拉不动。她换过工作,但留下了哥哥的手机,号码也没注销,现在是他在用着。……紧急联系人始终没从她的手机上撤除。他头疼地赶到时,说教不假思索地脱口:这就是你说的现在会好好照顾自己了?说过多少次,你只有叁瓶的量,我要是不在——他猛地止了声,醉成泥的妹却一瞬间松开抱着柱子的手,撞进他怀里考拉似的攀住脖子,天真地、不甚清醒地张口,脆生生叫了一声:哥!漂泊的人终于找到那块浮木,安心地晕倒在他怀中。回到家,明明在帮她醒酒,她却醉得越发缠人,一直保持的距离感破碎得什么都不剩,心乱如麻,他一百遍一千遍处理过这样的场景,可唯独这一次,全都错了。她咬上了他的唇。全身颤抖,他第一次冲妹妹、冲她疾言厉色:清醒点,我不是你哥哥!酒醒只要这一句话就够了,她脸色惨白地回神,四肢僵硬,从沙发滑倒地上。抬头望见他眼里下意识划过的那道心疼,她闭了闭眼,哑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玩真心话的时候输了太多次,本来没准备喝这么多,对不起……:……别解释了。他喉咙里只剩气音:……我是说,不用解释,我知道的,不怪你,抱歉刚才那么对你大声。她看向他的目光渐渐失焦,他一年多未曾听闻的称呼短时间内第二次从她嘴边溜出:对不起……哥哥。但这回他不用为她认错人而生气。最后这声道歉不是对他的。她坐在地上,手指扒着沙发边缘,脸埋进扶手,细碎地絮叨:对不起,哥哥,真的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他想说,对不起,好孩子,如果说谁有错,出现在这里的我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应该走了。他想。可是他哪也去不了,能到达的只有一个地方。可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太残酷,他又因此犹豫了。这天过后,他们保持了更加克制的距离,而她发呆的次数增加了,某一天,她嘴上夸他厨艺又进步,啃上排骨时,忽然泪开始往下落。他并非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错误,但事实远比他自己以为的错得更过分。他原本想,不是妹妹,至少要照顾她的,但这种颠倒错乱的相处只会把一切都搞砸。他活在妹妹存活的时空中,小小一间屋成了他世界的全部。与此同时,他也把她困在其中。除了忌日那天,雨天他们依然尽量避免外出。原来走入那场雨是最开始的错误,他们始终被困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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