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墙这一趟,长公主其实可以不来的。
可上千名举子聚在这里,淋着雨只求一个公道,如果无人出面安抚,未免寒了天下文士的心。
不说民间的,只道朝堂上的文官,哪个不是通过科考选拔上来的。
本朝的前朝的,甚至因为大学问被人举荐上来的,哪个不是文人出身。
这届的考生闹成这样,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今朝这一场的春闱,影响也从他们这几千举人变成了全天下的读书人。
作为被皇上钦点调查此案的长公主跟太子,必须有一人过来面对举子,给他们一个交代和说法。
这种大好的拉拢人心立形象的事情,太子自然更想要!
奈何他管着礼部负责今年春闱,出事后就被皇上留下痛骂了一顿,他走不开,只能长公主走一趟贡墙。
武秀不是话多的人,更不喜欢那些花团锦簇的言语,与其站在雨里让举子们听她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虚话然后做出感动的虚假表情,还不如彼此都少淋点雨,开口言简意赅的给他们指了条路——
京兆尹府衙门。
此案将在那儿审。
长公主上轿离开,走之前侧眸朝后看了眼,“春风,你留下帮他撑伞。”
“是。”
春风就是站在裴景身边,给裴景撑着那把明黄大伞的白面天使,他跟褚休裴景,在清河县的亲名堂前,有过一面之缘。
长公主一走,众人的眼神必不可免的落在了那把象征着皇室身份的明黄伞面上,然后顺着伞看向伞下站着的裴景。
这伞为何只打在裴景自己头上?
莫非裴景真像外头所传,其实是长公主门下的门生,这才得到长公主一把伞的偏爱?
褚休垂着眼,面色如常,借着抖落湿漉漉衣摆的功夫,趁着无人注意,抬脚飞快的在裴景的脚下踩了一下!
裴景吃痛抽气,本来就苍白的脸这会儿更没了血色,人虚弱的差点两眼一翻原地躺下去,“?!”
裴景面容痛苦又不能公然抱着脚原地转圈嗷嗷叫,只得隐晦的侧眸看褚休。
依照她对褚休的了解,褚休不会无缘无故在这种时候突然踩她一脚,所以她挨了疼也没声张质问,而是悄悄看褚休。
春风反应明显最快,褚休踩完裴景身形摇晃的时候,他就单手扶住虚弱的裴景,不大不小的声音劝起来:
“举人务必撑住,皇上已经着长公主跟太子过问此事,朝廷定会给天下举子一个公道。”
“何况您不止自己一人,您还有同窗跟身后的所有举人呢。”
众人恍然,顺着裴景看到了裴景身边的褚休跟付见山。
褚休腰背挺拔,长手长脚的高挑个儿,让人打眼难忘。付见山身板虽不算魁伟,但却是二十多岁年轻人该有的健康体型和体魄。
站在旁边给裴景做对比,他们才发现裴景清瘦又虚弱。
头发湿着眼睫湿着,脸上也有雨痕,双唇没有血色,天好时文静秀气的脸,在此刻的雨天里白的像水中爬出来的水鬼。
那伞撑在裴景头上,挡去了微凉的雨水,免得他没等到公道人就先倒了下去。
长公主对他们这些考生真是观察细致,也用心良苦啊。
褚休这才放下衣摆,看向付见山,“付兄。”
付见山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眼神坚定中气十足,“走,咱们去京兆尹府衙门,看看朝廷怎么处理此事。若是不公,我愿以热血洗污浊!”
“我辈文人,要给自己,给后人争条公道的科考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