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只是一名小小的技工,从来也没有管过人。那时候他也觉得,要改变人们这种被动等待的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真正让他们成为这个团队的主人。否则的话,任何事情都只是他们几个骨干在努力做,只有他们几个在努力地想办法解决问题,太累,也不可能长久。
那时候他对全体大会和公约是支持的。
但随着他成为副队长,随着团队中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他渐渐开始感觉,那些东西非但没有能够激发出人们的归属感和使命感,反而变成了对管理者的束缚。他开始觉得这就是一个错误,是在过于理想化的思维下,一次失败的尝试。
梁宇的观点越发让他的这种感觉渐渐变得深刻了起来,他越来越意识到,他们有责任让张晓舟认清这一点,并且逐步淡化这种华而不实,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东西,把管理团队从束缚中解放出来。
在当前这个局面下,根本就没有条件,更没有理由来搞这些民粹的东西。他们最迫切的任务是让人们活下去,而不是让他们觉醒出主人翁意识和民主意识。这些东西大可以在以后慢慢来搞,如果人都活不下去了,这些意识形态上的东西,搞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王牧林的话让他感觉很刺耳,拿公约来说事更加让他感到不满。
他猛地站了起来!
“钱伟!”张晓舟急忙拉了他一下。
“难道裁决庭给出的结果有明显的问题,我们身为管理者没有权力提出意见吗?”
他紧紧地盯着王牧林。
太它玛可笑了!这东西本身就是我们几个弄出来的,你这个后来人有什么资格拿着这个东西来指手划脚?!
“好吧,钱副队长你这么说也没有问题,但就我看来,裁决庭给出的处罚并没有什么问题。”
钱伟气得反而笑了起来。“监禁二十天,强制劳动二十个班次,你觉得这叫没有问题?”
“常部长。”王牧林却对老常问道。“以前像他们这样撒泼闹事的情况,一般是怎么处理?”
老常看了看钱伟,又看了看张晓舟:“这应该算是比较严重的寻衅滋事,一般来说,拘留五到十天,罚款五百到一千块。”
梁宇冷笑了起来:“搞笑!现在都已经到什么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难道现在偷一袋米和以前偷一袋米可以按同样的标准来评判吗?”
王牧林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惩罚力度已经是以前的四倍,这样的惩罚还不够重?”
“聚众闹事,打架,破坏公物,诽谤,浪费粮食,数罪并罚,这样的惩罚当然不够!”
王牧林看着梁宇,轻轻地摇了摇头:“梁部长,你别一下子把事情上升到这么高的高度,这些罪名听起来很大,但犯错和犯罪是有根本区别的。同样是打架,把人打死,打成重伤,轻伤,轻微伤,评判的结果会有很大的不同。我们要根据造成的损害来做出判断,而不是拼命地把所有能戴的帽子全都戴上去。”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小题大做了?”钱伟马上问道。“乱世当用重典!你不懂这个道理吗?不在事情刚刚出现的时候就采取强力措施,我们有什么资本来承担一次次出事的后果?一次严重的错误或者是疏漏就有可能让我们整个团队面临毁灭!你知不知道?”
“钱副队长,这个道理我完全赞同。”王牧林说道。“但即使是重典也一定会有不同的等级,并不是就非要把什么问题都上升到最高的高度。使用重典目的是为了震慑,是为了让人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不是为了制造恐惧!”
“你说的倒是好听!不用这种办法,怎么可能真正触动大家,让所有人都警醒过来?”
王牧林摇了摇头:“钱副队长你以前是在工厂里工作的吧?我想请教一下,对于工人来说,是犯错的人马上就被开除出厂,再也看不到这个人对工人留下的印象深刻;还是经常都能看到这个人,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他所犯的错误和受到的惩罚对工人的影响大?”
“你这是诡辩。”梁宇说道。“如果一个人因为小事就冲到厂长办公室去打骂厂长,甚至是到处散播不利于厂长个人和厂子发展的谣言,却只是随便处罚一下,每天还在厂里正常上班,谁还会把这当成一回事?下一次有了其他事情,他们难道不会再去闹事?你这不是鼓励犯罪又是什么?”
王牧林笑了起来:“我明白了。那么,我的理解是,钱副队长、梁部长你们并不是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只是觉得要做出适当的惩罚,对吗?”
梁宇愣了一下。这样的话术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陷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不可能说自己就是要置人于死地,如果他这样说了,那他在这个团队的未来也就毁了。但他已经知道,王牧林会在什么地方等着他的回答。
“当然!我们和他们又没有私仇!”钱伟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马上就脱口而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