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次并没有。爷爷只是非常缓慢、非常平静地转过了头,然后看了我一眼。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爷爷。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基本上只是像个机器人一样,拧过了脖子然后眼睛也连带着转了过来而已。我莫名觉得,有点瘆得慌脊背发凉的我默默地收回了手,连带着表情都变了。原本是打算装凶然后问问爷爷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抽烟的,但是看他这副模样——我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如果此时此刻有人在我面前摆上一面镜子,我一定能够看见自己自己那副被吓得眼泪汪汪的蠢脸。别问,问就是有人这么干过。这种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爷爷眨了下眼,眼神很快清明起来。他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暴躁老头的模样,鼻孔里也发出了熟悉的轻哼声。他身体向后靠,十分惬意地躺倒在藤椅上,然后娴熟地把烟斗塞进了嘴里。“纱希,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什么时候的电车啊?”我一把夺过那个烟斗,把他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这里面根本就没有烟叶,爷爷不要再叼着它了!”他撇撇嘴,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一般往椅子里窝了窝,淡金色的发丝垂下来贴在他的额侧。“我今天下午的电车,吃完中午饭就得走。”“需要爷爷送你吗?”我摇摇头:“不用了,大热天的爷爷不要乱跑了。”他点点头,然后撑着藤椅的扶手就要起身。爷爷啊爷爷,你这动作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僵硬啊喂!你是不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离开过那个藤椅啊喂!我上前用力地把爷爷扶了起来,然后拿起一旁的按摩工具开始给他捶腰。“爷爷是不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他飞快地瞟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承认了。啊,刚去医院检查完身体就开始不重视身体健康。猫咪生气jpg“病历本上明明特地写了要少抽烟吧?爷爷怎么还是这么不重视呢”我语气中夹杂着点埋怨地说道。听爸爸说,爷爷年轻的时候抽烟喝酒都是日常,现在都算是有所收敛了。这么来看,爷爷倒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不忘初心”呢爷爷摇摇头,煞有介事地说道:“不不不,抽烟抽多了我会有抗性的,以后我就是百毒不侵铜墙铁壁人!”爷爷,我可是学过生物化学的人哦,这种借口你十年前就用过了吧?!走到走廊的时候,爷爷看起来已经完全缓了过来。他脱离了我的帮助,自己活动了几下手脚。“爷爷去做炸天妇罗,你去帮我把烟灰缸倒了吧。”“好哦!”天妇罗!奶思!我飞快地转身,冲进客厅端起了透明的烟灰缸。呜哇,爷爷真的是抽了不少烟呢。离近了看更壮观了。我晃动了一下烟灰缸,里面原本堆积在一起的灰烬散开,均匀地铺在了烟灰缸的底部。这么大的烟灰缸都快装满了,爷爷真的是——嗯?那是什么。我注意到了一小坨暗红色的东西,很明显,它并不是烟草燃烧过后该留下的东西。我举着烟灰缸走到了垃圾桶旁,然后轻轻吹了一下。灰烬被轻松地吹了下去,这些黑黢黢的粉末状物质洋洋洒洒地落进了同色系的垃圾袋里面。也正因如此,在烟灰缸透明底色的衬托下,那一小坨奇怪的物质显露出了它甚至的面貌。我拿起两根指头,把它扣了下来。蜡?已经凉透了的蜡紧紧地贴合着烟灰缸的底部,凝聚成了一摊看不出原型的东西。爷爷从来不用这种东西,爷爷家连一根蜡烛都没有!之前我想吃烤棉花糖的时候甚至得在厨房灶台上烤!我仔细品了品这个东西。唔,这个颜色好像是昨天森先生交给我的那封信上面的火漆印章啊!越看越像,真的越看越像。喔!仔细看看的话,甚至能看见里面还有没烧干净的纸片呢!不是说是老朋友吗,森大叔写了啥信能让爷爷直接阅后即焚啊。不,这种情况的话我觉得没阅直接焚也是有可能的。难道是森大叔觉得现在港口物流公司发展的好,所以特地写了封信来嘚瑟?不能吧,森大叔看起来不像这样子的人。虽然森鸥外大叔总给我一种奇奇怪怪的违和感,但是我觉得这种低级宛若小学生的事情,应该不是他能干的出来的。森大叔的等级,怎么着也得是带着一帮西装大汉上门嘲讽的级别吧!我摇头叹息。搞不懂老一辈之间的关系。毫不犹豫地,我抬手把里面剩下的垃圾全部都倒进了垃圾桶。275吃过午饭后,我就紧赶慢赶地坐电车回并盛町了。两周不见,并盛町还是那么的不平凡。我刚刚看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黄鸟,唱着并盛中学的校歌从我头顶上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