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扬闻言一愣,明白过来后倏地笑了下,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远离天台边缘,道:“我不是要跳楼。”
又补充道:“更不是因为学不会舞蹈去跳楼。”
颜西因慢悠悠走上前,月光远不如日光强烈,于是他一双琥珀色浅瞳在柔和幽暗的夜间越发显得大而澄明,像一只满瞳状态的小猫。
他仰起头望着天际闪烁的星子,道:“节目组给每个练习生都安排了心理测评。”
今日练习时他察觉夏亦扬手指有时会出现细微的抖动,并且有数次反应迟钝现象,而现下夏亦扬衣服口袋里露出白色药瓶的一小部分,不难判断对方大概是什么情形。
夏亦扬张了张唇,低下头闷声道:“其实已经轮到我了,这药就是医生开给我的。”
“待在练习室里时间长了,我会眼前发黑,有种想吐的感觉,还会耳鸣,尤其是再加上面对摄像机的时候。本来这种症状很轻,但是随着在这里封闭的时间越来越久……”
“不过小玫瑰,”他注视着颜西因,道,“虽然我不擅长dance,可是能跟你一组,我心里比分到其他vocal组更安定。”
“你比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药瓶,道,“更有用。”
颜西因歪了歪脑袋,道:“哪怕你因此拿不到加票,在第二轮离开?”
二公个人战,组内有几个名副其实的舞担在,夏亦扬拿到第一加票的概率完全是零。
夏亦扬点头道:“我焦虑的来源不是票数、顺位,而是我总预判自己会演砸、会在舞台上表现得糟糕至极。”
“但是和你做队友就不会,小玫瑰,有你在,就不会有这种可能发生,你站在舞台上,就像这场表演的灵魂。”
今夜云层薄到轻柔的程度,墨水蓝的天幕如同那幅举世闻名的《星月夜》。
夏亦扬道:“我演的第一部剧,里面有这样一句台词。”
——“世间美好事物不可胜计,但能令人刻骨铭心的,或者在于其必然的流逝,比如童年与青春;或者在于……”
“在于其遥远神秘、永不可得,比如星空,或是这枚月亮。”
他念罢,禁不住渐渐低头,离颜西因越来越近,同时道:“登月的人再如何一个接一个,也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何况即使登上去了,‘月球’与人心中的‘月亮’,也并非同一指代。”
“月亮,永远只能在一夜又一夜里,仰着头看。”
直至两人之间近到呼吸可闻,颜西因才收回望向夜空的视线,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问道:“你的台词说得很好,你之前说是因为没有片约、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但这次选秀之后应该有片方会来找你,如果你不适应舞台,还是可以回去做演员。”
夏亦扬道:“那时候那样告诉你,我的确更倾向于再回到片场,但是现在……”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道:“如果舞台上有想并肩的同伴,那舞台也可以不再是不安和重压,而是另一个可以发挥余热的地方。”
夏亦扬喉头滚了滚,道:“不过现在行业内新人一茬接一茬,如果哪天我无法再站上舞台,可能会尝试转幕后做导演,小玫瑰,到时候你愿意接我的戏吗?”
颜西因很有原则道:“我暂时没有做演员的想法,或许到时候我只能去客串,但还是祝你届时票房大卖或者收视长虹。”
夏亦扬笑了笑,喃喃道:“……是你的作风。”
“你们两个怎么单独待这儿啊?”
身后响起整个节目能量最足的嗓音,樊则煦那头金毛在夜里都很是显眼,他手中拿着相机,走上前来勾住颜西因肩膀道:“我就说这儿视角好,保证出片。”
颜西因问道:“什么出片?”
“英仙座流星雨啊,”樊则煦道,“今年最具观赏性的一场,据说每小时千颗以上,肉眼也能看到。”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台门再次开启,四道高大身影向他们走近。
与此同时,东北方向的天际陡然划过一道极亮的、细长的流光。
夜空通透,十数秒内竟有五六颗流星划过,甚至三四颗流星一同出现。
樊则煦举着相机大气不敢出,颜西因也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难得一见的盛景,肩头陡然一暖。
他偏头望去,岑从野收回给他披外套的手,道:“不许愿吗?”
颜西因道:“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要许什么愿望。”
“希望《挣脱》舞台圆满完成?”陆再思笑道。
颜西因点点头道:“也不错。”
说话间又几颗流星滑落,他稍稍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