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尖锐的质问引来他的注视,仅有几秒钟。他垂着肩膀,双手虚握空塑料瓶,嘴唇抿做一条平直的线,扭头?深深望了她一眼再?转开。
仿若一只疲惫的鸟,隐忍着倦意,不肯停下翅羽。
不远处有人推着棉花糖车叫卖,崔真真举手:“这?边,我?买两份。”
“慢用哦,您的两份蜜瓜味棉花糖。”收了钱,老?板笑?得满脸皱纹,转身跑回餐车。
“请你吃。”
其中一根蓬松的糖侵入视线,太甜了,不该吃的。但南在宥仍是接过来,咬了一口。果然。
太甜了。
他握拳抵唇齁得连声咳嗽,许久平定下来,轻声说:“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第一个是裴鸢。
发?生在许多许多年前,听到大家抱怨,他又一次主动?让出自己的午饭和零花钱,暂时?没能打动?心?存怨恨的哥哥姐姐们,反而被视为傻瓜。因此编了漏洞百出的说法糊弄他,将他推进池塘,再?一窝蜂散开。
那天他花好长时间总算爬上岸,刚上岸便?遇见yk的姐弟。
“猪脑子。”裴野双手插兜,冷哼着说:“要破产了,他们家,一堆小屁孩里?挑不出一个聪明的,到时?候我?收购掉好了。”
随后被裴鸢狠狠敲了一下脑袋。
“姐,干嘛!”他不服气地叫唤,做姐姐的则伸手向?浑身湿透的小傻子:“你就是在宥吧?南家最小的孩子,还好吗?快起来吧。”
盛夏的蝉鸣大得好似要淹没一切,恰好阳光也热烈。
那一天,南在宥握住她的手。
经过一下午相处,临走?前,裴野依旧拽拽的:“一脸蠢样,既然我?姐说了,以后勉强带你玩。”
裴鸢拍他肩膀,浅笑?着说:“在宥啊,你还只是小孩子呢,没必要太勉强自己去做大人的事,要是觉得累就偶尔停下来吧。不用太体谅别人也没关系。”
人生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那一刻,世界仿佛创造出新的角度,尽管他并没能长?期持有,终究长?成了一个无法停下来的人、生怕让人感到失望的人。性格也从原先的内向?腼腆逆转为开朗积极。
“那么……在宥对现在的自己满意吗?”他是祖母最放心?不下的孩子,有关祖母逝世前最后一个问题,他说谎了。
是满意的。他说,他很好,是假的。
毕竟他也分不清最初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哪一个才算真正的自己。
即便?人本就会因岁月成长?而改变,可?有意识的变和无意识的变,依照自己本心?去变以及为了让他人感到满意、才反复寻找模版不断打磨修改到最佳程度的形象改变,想必两者拥有截然不同的含义。
不过。
“在宥是一个再?让人放心?不过的孩子。无论什?么事,只要交给他,就不怕解决不了。”越来越多人那样说。
包括裴鸢出国前也特地找到他说:“突然要离开韩国真是不放心?啊,可?是没办法,大魔王的决定谁也改不了,所以。”
“阿野就拜托你了。”
裴鸢如此托付,他接受了。
往后许多年,年纪更小的南在宥毫无怨言地扮演哥哥的角色、尽可?能填补姐姐的空缺,他处处照顾裴野,此外也无微不至地关照着其他朋友们。
裴会长?发?怒,他是唯一一个敢冒风险去求情的人。高镇浩、宋迟然因拳击斗殴的事受训斥,也有他侧面迂回调解,最后得到的结局却是,他们一致疏远轻视他。
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候。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