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鸣听见雨声,神情剧变,在心?中生起一个可怕的猜想。小城暴雨是?河神存活的证明,如今江临斋一句话就?让大?雨重现?,难道被河神寄生的其实是?江临斋?
江临斋跨入庙中,林长鸣说:“我不明白,既然你一早就?杀了间夷,事情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江临斋不会?回答他,林长鸣被逼得继续后退,眼见又要死,他忽生一计,朝着?陈放尸体的供台拍出一掌。
掌风把间夷的尸体推向?地面,江临斋立刻去?扶,林长鸣趁机托住尸体的后背,说:“你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只好自己看了!”
按照先前的经验,只要他们两个同时触碰弟子的遗物,林长鸣就?能看见弟子死前的景象,他猜测触碰弟子的遗体也能奏效,所?以才朝间夷的尸体拍出一掌,结果不出意料,他真的看见了间夷死前的经过。
那一天——
暴雨如网,整个小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中。江临斋和间夷扮作新娘子,乘着?花轿进入河神庙,他们在这里找到发疯的正刀官,并将其成功诛杀。
间夷收剑,对江临斋说:“师父,幸好我们来得及时,不然再让河神这么胡乱吃下去?,可就?真的难收场了。”
江临斋刚与正刀官苦战一番,现?在剑身上都是?血。他轻轻甩掉剑上的血水:“都是?明氏惹得麻烦,一会?儿你把这尸体烧了,免得节外生枝。”
间夷说:“是?。不过师父,这位正刀官不愧是?城中最强的人?,确实难杀,只可惜被河神寄生了,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江临斋弄干净剑身,把剑收了。他借着?庙中的几点银灯,将地上的尸体扫了一眼:“明氏筛选官员从来只看重修为,不看重人?品,这位正刀官在城中独断专行?,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寄生了都不知道,不值得可惜。你收拾尸体的时候小心?一点,那河神没?了寄生的东西,会?往人?的袖子里钻。”
间夷拍了拍自己的袖口,笑道:“我有师祖绣的火鱼,不怕邪祟。”
那河神刚刚寄生在正刀官身上,被江临斋重创,现?在原身虚弱,就?在这庙中。江临斋又在门口施了一道封咒,以免河神逃跑。
间夷抽出一张符纸,烧了照明。外头的雨还在下,他耐着?性子,在血泊中仔细寻找。
滴答。
几颗血珠掉入血泊,间夷后知后觉,发现?血是?从自己身上来的。他看向?自己的手,昏暗中,他的掌心?到脉搏之间有条黑色的线。
江临斋正在观雨,忽然听到间夷的痛叫,他立刻回身,两步来到间夷身边。间夷面色惨白,死死摁住自己的小臂:“师父,祂在我身上!”
江临斋一把掀起间夷的袖子,数条黑色长虫吸在间夷的小臂上,正在往他肉里钻。江临斋令道:“业火!”
业火瞬间燎蹿起来,把这些长虫烧断,河神寄生过的地方会?形成无?法愈合的伤口,这条小臂多半要不成了。江临斋飞速连点,眨眼间封住间夷身上的三道灵穴,他神色冷静:“没?事,只要守住灵穴,气力就?不会?乱。”
然而间夷强忍着?剧痛:“不,师父,还有背上……”
江临斋拽下他的外袍,看到他脖颈间有无?数条黑虫正在蠕动。间夷汗流不止,猛地后退两步,与尸体跌在一起。他浑身发抖,抱着?手臂,大?叫道:“……来不及了,师父,祂已经爬到我的胸口……”
他性格稳重,从前挨打都不会?叫的,如今在血泊间翻滚,连面容都狰狞起来。江临斋再封他的胸口,可是?为时已晚。
间夷身体抽搐,仰着?脖子,脸上爬起许多交错的黑线。他喊:“师父,师父——”
江临斋摁住间夷,用灵能强逼河神出来。剧痛钻心?,汗流到了间夷的眼睛里,他在一声声的痛叫中逐渐变了神情。
“下雨了,”他说,“我要雨漫全城。”
江临斋卡住间夷的脸,从那双熟悉的眼眸里,看到的是?河神。
河神嗬嗬笑:“好一具修行?的身体,这么年轻,就?已经灵能充沛。师父,哈哈,师父,江临斋,我们倒成师徒了!”
江临斋说:“从这具身体里滚出去?。”
河神道:“我原本?待在正刀官的身体里好好的,是?你非要把我赶出来,如今我没?了去?处,只好借你徒弟一用。你听见外头的雨声了吗?那是?我在下暴雨,我要你看着?这一城的人?都是?怎么被我淹死的!”
庙外的雨轰然暴响,下得更大?了,河水滔滔,当真有翻覆全城的趋势。百姓的哭喊声遥遥传来,有人?叫救命,有人求神祇。
江临斋猛地提起河神,可是?河神毫无惧色:“你要杀我?你能杀我吗?我是?你徒弟啊,师父。”
江临斋说:“我只数三声。”
“你的心?要是?真的那么硬,手为什么还会抖?”河神反摸着自己的脸,像是?在品玩间夷的身份,“我每次寄生一个人?,都会先看看他们的经历。原来我是?你一手带大?的,师父,你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从前我一生病,你就?会?为我守夜,你背着?我……”
江临斋说:“三。”
“……背着?我去?摘无?忧花,我们把花送到师祖的案头,她很?高兴,那是?她病中少有的快乐。”河神放下手,几乎要变成间夷了,“你教?我开窍,带我入道,我的剑是?你锻的,你说过……”
江临斋说:“二。”
“你说过你从没?有喜欢过我们,我们都是?拖油瓶,可是?我们喜欢你啊,师父,”河神说,“你醉倒在花丛,我们就?守着?你。你知道我们有多敬佩你吗?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剑士,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