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家出去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廖掌柜倒没有犹豫,当即道:“我吃了午饭出去,大概申时末(下午五点)回来的。当时我们有批货要交货,我必须要在这之前回来,好交货,他是很守时的人,是那个时候到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廖掌柜的话与他夫人的话是吻合的,卓然又瞧着他说道:“有谁可以证明你去见见朋友了?”
廖掌柜说:“我朋友住在城外,我是步行前往的,想趁着风和日丽慢慢走一走,整天闷在家中很是无趣,所以没有雇车,也没有乘轿。但是我那人刚好不在家,门锁着的,我就一路慢慢走回来了,也没带随从。”
“这就是说你没有证人能证明你去找你朋友去了?”
廖掌柜凝神思索,却始终想不到,路上自己遇到过谁。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说:“我是一路慢慢走去,又一路慢慢走回的,只顾着欣赏沿途的风景,倒真没遇到什么熟人。”
卓然冷笑:“是呀,你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充分的时间,把玉香带到城外的翠竹林杀掉,然后回来,这段时间绰绰有余了。而且经过我们勘验,玉香就是在申时正(下午四点)左右被害的,而从翠竹林返回到你家,半个时辰足够了。因此你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同时你还有作案动机。你跟玉香不清不楚,我完全可以认为你是为情所伤,所以杀了她。这是很正常的,比如她纠缠于你,想要做你的小妾甚至夫人,逼你休妻。或者掌握了你的什么把柄要挟于你,于是你一怒之下将她杀死。”
廖掌柜吓得脸都白了,肥胖的双手在面前不停摇摆,说道:“老爷,草民冤枉啊,草民真的没有杀他,求老爷明察。”说罢咚咚的磕头。
卓然反复询问,用尽各种手段想突破他的心理防线,可是廖掌柜却只是磕头,口称冤枉,始终不承认他杀害了玉香,并说玉香在他心目中,就跟圣洁的女神一样,他怎么可能杀她呢。
眼看天色渐晚,卓然道:“那好,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你到衙门来,本官要继续审问。若是你想逃走,那就证明你是罪犯,畏罪潜逃,本官便可以发出海捕公文,缉拿于你。那时可就不像现在这样客客气气地跟你说话了,你听到了吗?”
廖掌柜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点头说道:“草民知道,草民不敢逃走,一定会按时到衙门来。”
眼看着廖掌柜离开了衙门。云燕有些奇怪地对卓然说道:“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卓然眼角一瞥,看见院子后面一棵大树后露出半个头来,正朝这边张望,不禁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大声说道:“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死了玉香,我们只能是怀疑。不能因为怀疑就将他拘禁起来,至少要拿到确凿的证据才行。”
云燕奇怪的瞧着他,半晌才说道:“你真是个怪人,要是别的官员,这么大的嫌疑,一顿棍棒他一定会说的,你却偏偏自己要费劲去找什么证据,可真想不明白。”
廖掌柜离开了衙门,神情沮丧的沿着街边往家走去,街道两边背阴的地方还有残雪未曾消融,天气依旧寒冷。
廖掌柜缩着脖子满心疑虑,今天被衙门审讯了一下午,看样子官府非常怀疑自己杀死了玉香,这让他非常害怕。因为官老爷似乎已经肯定就是他杀了人,如果明天自己还不说的话,官老爷就会动刑,自己这身皮肉可是禁不起一顿皮鞭,肯定便会胡乱招供的,那样一来便会打入死牢,等着秋后问斩。
一想到即将人头搬家,再也见不到这花花世界,他就全身发抖,不可抑制。所以廖掌柜快步回到家中,思前想后,还是包了一包细软,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来,并没告诉家里任何人,只是将那包裹背在背上,快步往城外走去。
他想趁着关城门之前离开,远远逃走,他相信只要能够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官府未必就能把他抓到,他见过衙门的张贴的海捕公文上面的画像,根本认不出谁是谁。他只要隐瞒真实身份,应该就能够躲过这一劫,他真的不想死。
他赶着在城门快关的时候终于出了城,沿着官道往前走。这时天慢慢黑了下来,出城之后,他才想到该雇一辆车,可是这会子又到哪去雇车呢?只能先走一段路,远远离开,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廖掌柜一口气走出了二十多里,累得气喘吁吁,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前后左右似乎并没有人家,无处投宿,与其躲在树林中,可能会遇到野兽,还不如在官道上往前走,心里还踏实些。
现在官道上已经没有人在行走了,就他一个孤零零的往前逃命,如果不是求生的欲望,他也会在天黑之前找地方投宿的,就像他以前外出经商时那样。
好在年轻时出门惯了,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但是根基还在。廖掌柜想着再往前走一段路,看看有没有人家,到时候再投宿,最好能过一辆车。
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廖掌柜心中一喜,真是老天有眼。赶紧站在路边,抬头朝马车的来处望去。
马蹄声渐渐近了,借着朦胧的夜色,能看清楚奔过来的马车,马车夫好像一尊雕像。马车到了近前,廖掌柜犹豫了片刻,还是招手说道:“车把式,能否捎我一程?我要到前面去,路费少不了你的。”
马车在廖掌柜的身边缓缓的停了下来,马车夫的苍老的声音说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上来吧。”
听到这话廖掌柜不由大喜,有一些有钱人家的马车是不愿意搭别人的,难得碰到一个愿意搭的,赶紧连声感谢。廖掌柜正要爬上马车,又听马车夫说:“你就坐在外面,里面装了东西了,没地方了。”廖掌柜赶紧答应,侧身坐在了车辕旁。
马车继续往前走动,车轱辘声咕噜咕噜的,廖掌柜没话找话,问车把式尊姓大名,住在哪,这是要去哪儿?那车把式却没理他,廖掌柜只好讪讪的闭了嘴,不敢再问。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着,在静静的夜中显得格外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