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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第1页)

结完账,招平安再次漫无目地在街上游荡。活跃了大半夜的霓虹灯也都歇了,高楼大厦成了黑乎乎的一面面墙影。天还没亮,即使没有人为的干扰,这里也看不到曲樟镇那样的月光和星星。她突然很想回家,想长长窄窄的巷子,想能记住她吃食习惯的摊贩大叔婶子,想熟悉的自然风景,想不怎么接触过的同学她想,阿择也很想回去吧。在梦里招平安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他的无助,在没踏进老宅前,他独自在外飘荡了那么久,没有人能看得到他,也没有鬼愿意和他同流。阿择一定也很想回家,而不是在这个没有温度的城市,和那些冰冷冷的骨灰瓮待一起。对!回去!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是她的阿择。怨鬼也罢,有什么果报那就一起承担吧!她不会再让这个傻瓜默默一个人舔舐伤口。招平安招手打车,“师傅,麻烦去八公山墓园。”司机从后视镜瞄看后面的乘客,细心地留意到影子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这天都快亮了,也不至于是那个脏东西。“诶,坐稳了!这就送您过去。”墓园在郊外,经过连绵不绝的荒地山坡,天色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招平安看到肆意生长的植被有了颓靡之态,车子在蓦然出现的建筑物大门前停下。司机转身好意提醒,“另一侧小路过去不远就有一个公交站台,一小时一班车,只停和终点,小姑娘回去的时候别错过了。”“嗯,谢谢。”招平安下车看到占据两个山头的公墓,找到标示地形图的板刊,照着梦里模糊的记忆寻出相似的地形和标志物。她踏上上山的阶梯时,守墓人还趴在岗亭里睡觉。寻找阿择母亲墓地异常顺利,冥冥中也许是熟悉的气息指引。她跪下磕三次头,包里有线香,点上。这次来是带着目的,线香烧得完完全全后才开口,“阿姨,我叫招平安,对不起,现在才来看您。阿择也来过这里吧,我一直在找他,可他不愿意见我”墓碑上刻有他的名字,她望着,很快被水雾糊住视线。“我爱他,无法眼睁睁地让他再孤独地游荡世间,我想带他回曲樟镇,请您原谅我的自私。”招平安手执爻杯,掷开在地面,一正一反,是圣爻。她跪伏身子,额贴地,双掌恭敬向天,不住地述说歉意。“对不起,我没能救活阿择对不起带走阿择后,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让他受一点点不好,以我的生命起誓!”——山下的公交站台只有一块牌子,招平安坐在路边按抚受伤的右脚。片刻后,打开手机拨出电话。“是你?有事吗?”电话里是林盛财惊讶的声音。“是我。”招平安顿了顿,按不下冲出喉咙的急切,“帮我一个忙,你要多少钱都可以,不要钱的话,你爷爷不是喜欢古董吗?我家有”林盛财听得一头雾水,“我要这些做什么?是什么事你好好说。”那头呼吸变得粗‘喘,好几次缓了很久,以为电话信号不好断线了,又闻到重重的气声,他静静等着她说话。“我在岑西市,你能开车来帮我带阿择回家吗?你要什么报酬,我都会想办法给的!”岑西离曲樟镇有几百公里,招平安请假就是去那里?林盛财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怕出什么差池先安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以帮你忙,你能说说需要我怎么做吗?”“我要带阿择回家!”她嗓音艰涩,重复这一句话。“阿择是谁?他怎么了?”“阿择对我很重要”人在陌生的外地,这两天发生的事让招平安的神经崩到了极点,原来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变得脆弱。因为突然接收到的关心,她痛苦的情绪差点绷不住,“林盛财,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埋在这个城市,我要带他回家,我说过会去找他!不会再丢下他!”埋?!该不会是林盛财闻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捶了好几下胸口,“那那你、你好好地等我,我大概、几小时后就到!”短短几秒虽然震惊,他也很快接受,打算开家里那辆放置很久的汽车去岑西。如果真是那玩意,晦气就晦气吧!这车就当还债了。回到旅馆招平安收拾好行李,卧在沙发闭目休寝。午后接到林盛财下高速的信息,她退房在一个显眼的地标建筑前等待。林盛财听着导航仪,没留意街边站着的女孩,猛一开过去才反应过来。这里不能倒车,于是从车窗探身出去喊:“招平安!这里这里!”招平安小跑步上车,行李没放下先说:“去岑西市殡仪馆。”“啊?”林盛财紧缩的瞳仁中,映出她憔悴的面容来。“哦哦知道了!”握紧方向盘,他镇定下来发动车子。行李中有一把油纸伞,招平安小心地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细心地保护好。是覃卫正早上送过来的,能让鬼物短暂在白□□走的阴间遮阳伞。他好像早已预料到自己想做什么,犀利的目光能看穿一切,“丫头,你的命格我算过了,前半生虽苦,但也是积福之人,命数或许有转机,你该考虑清楚要不要放弃。”“我已经想好了。”她语气坚定,已经退无可退。覃卫正原本还踌躇不定,余光带过招平安往后缩的手,挡住欲关上的门,“罢了!罢了!三清钟我也没资格索取,曾经你爷爷于我有提携之恩,现在我一并还了去。”以遮阳伞为交换,覃卫正拿走了招平安手中与鬼作交易的魂幡。她想用折福折寿的术法,换出阿择的骨灰带走,等头七之日让他不得不出来见她。这孩子的做法太极端,身为长辈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犯错。行驶中的汽车不稳,遮阳伞似乎怎么放招平安都觉得不妥,于是紧紧抱在怀里,临下车才好好地平放在座椅。殡仪馆并不偏僻,树林外面就是人来车往的马路,他们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停车,在樟树林中等候。午后的太阳只有一缕缕从密密枝叶中投下,覃卫正捧着骨灰瓮在稀疏的光斑中款款走来。树林里乱草下的坑坑洼洼,不能再阻止招平安急切的步伐。接过那轻得差点抱不住的骨灰瓮,她倚靠着树木,倾腰替他遮去难受的阳光。“将遮阳伞打开,放在树下唤他的名字三声,一炷香后收伞便能带他回去了。”覃卫正交待好,要回去处理后续的事。招平安说过谢谢,半晌却没动作。林盛财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她摇摇头,脚一点劲也使不上了,“我缓缓,我缓缓就好了,给我一点时间”要快点带阿择回家,很快就能调整好的,很快!一分钟,一分钟就好60,59,58,57……她在心中默默倒数,数到一的时候强撑起身子。在晒不到任何阳光的草丛中安放好骨灰瓮,招平安去拿来遮阳伞撑开,点上香,唤三声阿择,然后远远地守候等香燃尽。林盛财不是个拘谨的性子,相反还特别会调动气氛,现在这样的场面他就像喝了一碗绝苦的中药,苦到胃里翻涌,却不会去问药为什么那么苦。时间就在香灰的堆积中流逝,他们都沉默着不置一语,招平安抱着骨灰瓮,林盛财替他们撑伞。这三天像走过了一个轮回,从满怀冀盼到希望破灭,也就三天而已。岑西真不是个好地方,对吧,阿择。你一定也很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家回曲樟镇,以后都要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老天真是个瞎子。我陪你回去后,阿择依旧没有出现。招平安连着再请了几天假,李晋颇有怨言,说要来家访。她在电话里说:“老师,我唯一的亲人去世了。”李晋怔住了,一时忘了说话,那头女孩压抑着的抽气声,让他心里发酸。“去吧,老师批你假,别想太多,有难事记得找我。”招平安几乎两天没有睡过觉,连进食也是按时按点的机械性地维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不能垮。从前可以,现在一样也可以。只有她一个人的葬礼一切从简,在家族安字辈的墓地里,她将阿择的骨灰瓮放进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亲手埋上。牌位是她刻的,祭文是她攥的,两旁翻飞的彩幡也是她挂起的。烧完了纸钱,默念完祭文,一张张扔下火堆。黄标纸夹了粗纤维,易燃,火苗一下子吞灭掉整张纸。招平安眼看着最后的墨字,也渐渐化为灰烬。纸扎铺的老爷子蓦然出现在身后,自顾拈了一炷香,祭拜空空如也没有立碑的坟头。招家的习俗他也是知道一些的,唯有夫妻墓才会等两人百年后一起立碑。唉,这丫头“还有两天吗?”他问。“嗯。”招平安轻声回,连阿爷也知道自己的打算。老爷子叹气,“丫头,人生没有不艰难的,挺过去后回头看,一切都会释然。”将近十一月的风不算温柔,一下子掀翻奄奄一息的灰烬,点点红光挣扎过,逃不脱灰暗的陨落。她淡淡的声调,“阿爷,我知道活着就有希望,那死了的呢?那不死不活的呢?”“执念”老爷子默声念着,真是无解,纵使他棺材盖一半的老头,也有放不下的执念。他不想劝说什么,“孩子,恍惚数十年,我也走过大半生,有的遗憾是时间也痊愈不了的,想什么就去做吧人难逃一死,身后事谁又能知晓半分。”看着怀中的牌位,招平安低眸浅浅一笑,“阿爷,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一次我要做回阿择的平安,而不是招家的平安。”头七那天,院子供桌上一双白烛摇晃着,备好的酒食很快就冷了。月光涎涎下,招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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