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拂过去,只见树叶上,用血写着几个小字——小心东丘!树叶粘在肩头发际,青葵犹自不觉。旁边谷海潮却一眼看见,他与嘲风对视一眼——这是……夜昙留下的?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二人神情动作微顿,青葵发觉了,问:“怎么了?”嘲风屈指一弹,魔气将树叶绞碎,随即他将青葵打横抱起,柔声说:“无事,我们先回去。”夜昙的话,他没有提。他有近在眼前的麻烦要解决——顶云的死,魔后岂能甘休?何况现在,东丘枢的实力,实在不是目前的几个人可以应对的。甚至可以说,不是魔界能从容应对的。就算告诉青葵,也不过是惹得她平白担忧。——小姨子啊小姨子,不管你发现了什么,都自求多福吧!幸好,夜昙也没指望他能做什么。她身上每一处都痛,走得也慢,好不容易出了鬼婴谷。她向东丘枢一伸手。东丘枢皱眉,好在对她的德性也算是有所了解,他说:“要什么?”夜昙理直气壮,说:“闻人有琴的伤药啊,我姐姐受了那么重的伤,总不能让她给吧?”“……”东丘枢默默地掏出一粒丹药给她。此时,魔族。魔后抱着顶云的尸身返回,震惊了整个魔界。——顶云死了。魔尊站在殿前,看着几乎丧失神智的魔后,眼神也结了冰。他虽近日对顶云颇为冷淡,但到底是他的儿子。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杀他?!他上前几步,一眼已经看见魔后怀中的尸体。纵然已知噩耗,但亲眼看见顶云的魔气被抽干,全身骨头粉碎,他心中的悲与怒,亦不在魔后之下。他右手紧握,指爪刺入掌心。“来人,收殓二殿下。”他一字一字,坚硬如石。自有下人上前,铺了白绸。魔后英招紧紧抱住顶云,许久之后,她弯腰,轻轻把他放在绸上。纵然千般不舍,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侍掩上他的面容。“凶手是谁?”炎方杀机迸现,英招失力般坐在地上,闻听这句话,她竟然笑出声来。炎方悲怒更甚:“你笑什么?!”英招指着他,癫狂道:“凶手是谁你不知道吗?炎方,嘲风杀了他!你最爱的好儿子嘲风,杀了他!”“嘲风?!”炎方皱眉,旁边,相柳说:“尊上,娘娘神智不清,还是先为她调理,再派人调查二殿下的死因吧。”炎方毕竟身为魔界之主,越是泰山崩于前,越冷静。他说:“你看她现在,能安心调养吗?”相柳怔住,炎方继续道:“你去浊心岛,把风儿叫来。”相柳微微躬身,转身去往浊心岛。不远处,白骨夫人也匆匆赶来。一眼看见地上被白绸掩盖的尸体,她不由也呼吸困难:“他们说的,是真的?”炎方双目闭合,许久方才点头。白骨夫人蹲下来,轻轻揭开白布一角。许久之后,她终于一顿拐杖站起身来:“到底是谁,竟敢杀害我魔族皇子?!”炎方盯着英招,英招早已崩溃——顶云死了,她也跟着死了。活在这里的,不过是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她狂笑道:“我早跟你说过,雪倾心不祥,她会给魔族带来灾祸!你不仅不听,还纳她为妃,跟她生下嘲风这个孽障!现在,连顶云都死在他手上!你满意了?”白骨夫人皱眉,问:“风儿?怎么回事?”炎方说:“她心智已乱,胡言乱语当不得真。本尊已经派人传风儿过来问问。”白骨夫人嗯了一声,英招怒道:“我神智不清?!顶云之死,是烛九阴亲眼所见!如此大事,他难道还敢说谎不成?!”她这么一说,炎方眉头皱得更深。他问:“烛九阴现在何处?马上派人将他找来!”魔后走得匆忙,倒也确实不知烛九阴的去向。然而不过片刻,便有人来报:“尊上,烛九阴长老还在魔后殿中,但……但……”魔兵回报得吞吞吐吐,炎方不耐烦了,斥道:“说!”魔兵嗑头道:“烛长老已经中毒身亡!”“什么?”炎方和白骨夫人都吃了一惊,魔后英招更是心中一寒——如此一来,岂非死无对症?!炎方到底冷静,他仔细查看顶云的尸身,许久才轻声说:“云儿死前,也中过剧毒。”白骨夫人说:“来人,去请夜昙公主过来。我要知道,这是什么毒,竟能同时毒杀我魔族的皇子与长老!”英招怒吼:“那个离光氏的贱人,她跟嘲风本就是狼狈为奸,她的话怎么可信?!”炎方怜她丧子,倒也没有过多斥责,说,“那便去外界请医修前来查验。”他将手按在英招肩头,安慰道:“顶云是你的儿子,也是本尊的儿子。无论如何,本尊也一定会找出真凶,为他报仇。”旁边,白骨夫人突然说:“如果烛九阴是回来报信时方才死亡,那么凶手很有可能,不知道他已经死了。”炎方心中一跳,说:“姑母的意思是……”白骨夫人说:“如果烛九阴还活着,真凶自然无可辩白。风儿过来时,尊上不防就这么问他一问。”炎方沉吟不语,白骨夫人扫了他一眼,“你不是坚信他并非凶手吗?既然如此,何必犹疑。”炎方低头,看看地上顶云的尸体,终于说:“也好。”浊心岛。嘲风和青葵刚回来,就遇上行色匆匆的相柳。见到这二人,他眉头微皱:“二殿下与夜昙公主这是自何处归来?”“是大祭司。”嘲风心里一跳,这个相柳,一直不太待见他。他脸上带笑,心里却十分警惕,说:“是出去了一趟,祭司前来,所为何事?”相柳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青葵,语气中倒是露了几分关切:“公主看上去脸色不太好。”青葵向他轻施一礼,说:“承蒙相柳祭司关心,我并无大碍。祭司此行,是前来求药?”一说到这求药,她不由脸色微红——相柳所求的药,可不太正经。相柳也觉得面上颇有些过不去,他轻咳一声,说:“尊上命我前来传召三殿下。”嘲风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回身对青葵说:“你先歇着。我去去就回。”青葵一脸担忧,说:“大祭司,殿下身上也带着伤,请容他换件衣服再前往吧。”连嘲风都想不到,一贯对他并无好感的相柳,竟然丝毫没有为难,直接应允。他说:“动作快些,莫让尊上久等。”嘲风心中诧异,相柳这可不是卖他的面子。青葵扶着他,进到房中。他在这里养伤,当然也有换洗的衣衫。青葵找出来,亲自为他换上。嘲风感受那纤纤素手为他抚平衣衫上的褶子,再系上衣带,他简直整个人都要飘起来。青葵却低声说:“殿下此去,尊上定是问责二殿下的事。”嘲风安慰她:“我会随机应变。就算是最坏的结果,父尊也已经失去了二哥,不会再杀自己另一个儿子。你不必太担心。你且服一剂昏睡不醒的汤药,拖上五日左右。我定会解决此事。”他为青葵考虑得可谓十分周到,但是青葵说:“你有什么打算,都告诉我好吗?我用的毒我很清楚,现在二殿下和烛九阴一定已经死了。”“嗯?”嘲风怔住。青葵认真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能够帮助殿下些什么。但是我还是想知道,殿下有什么打算。此事多少也与我有关,我……”她粉面含羞,许久才说,“我想和殿下共同面对。”“你安然无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嘲风握住她的手,一颗心温柔如春水。他喜欢这个女子,以前慑于她的美貌,后来爱慕她的纯良,而现在,沦陷入她的坚韧勇敢。他低下头,双唇在她额间轻轻一烫。青葵脸颊红霞骤起,但是她没有躲开。嘲风轻轻抱了抱她,只觉满怀温软、一襟馨香,眼前的人,一缕发丝、一个眼神、一丝呼吸都能让人神魂战栗、心跳踉跄。“你记住,我们是去了百鬼巷。与二哥产生冲突。但我们随后就离开了,你只知道这么多。旁的,别人再如何问,都不必说。现在起,整个魔族,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要信。”青葵脱出他的怀抱,脸色通红,说:“好。”嘲风轻抚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母妃虽然爱我,却从不护我。两千八百余年,第一次有人与我一起共渡难关。而这个人,竟然是你。”今生何幸。人间,月窝村。夜昙脚步渐渐慢下来。“看来,你还是不能下定决心。”东丘枢摘下了贤德伪善的面具,声音寒冷如冰,“你真让人失望。”夜昙冷笑:“那可真是抱歉了,我原本也没打算给你希望。”她话音刚落,东丘枢一缕指风袭来,正击中夜昙膝盖。夜昙浑身一抖,忍不住跪倒在地。东丘枢居高临下地看她,神情疏淡:“我身为蝼蚁之时,从不逞能。”夜昙咬牙,半天爬不起来。东丘枢说:“怎么,还是不服?”他右手一指,夜昙额前虹光宝睛猛然发作。夜昙一声惨叫,顿时汗出如浆。“这样就对了。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他们三个人若是看见,必定也会怜香惜玉的。”东丘枢一甩袍袖,背对着她,“快去吧。好好完成任务,不要乱说话。虹光宝睛的威力,你比谁都清楚。如果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少典有琴恢复意识,能够为你压制这法宝,那你还有生机。否则……没用的东西,不如去死。”夜昙双唇紧抿,挣扎几次才从尘泥里爬起来,这回是犟不了嘴了。她跌跌撞撞地向石屋行去。夜昙去往石屋,东丘枢自然也打算跟上——在人间耽搁了好些日子,眼看就到了最后关头,他不亲眼看着,总是不太放心。然而他刚走没几步,身后就有人喊:“东丘先生!您果然在这里。”东丘枢眉头微皱,听声音也知道来人是谁——少典紫芜等人。果然,不远处,帝岚绝、紫芜和清衡君一行人刚好进村。蛮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