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身边没有外人,楚清筠低着头,盖住砸在手背上的眼泪,强忍着哭腔:“你被人关了四年,撵到河里,死亡证明都开了,财产也被我花光了,只有我丢人吗?”
楚霜:“因为我心疼啊!你之前一直只语音不视频,说什么怕留下证据,就是怕我看到你的模样是不是!”
她提起这件事,也控制不住眼泪,缓了一会儿才道:“看到你被欺负,妈妈心都要碎了,你让我怎么老老实实等着你来救我。”
青年双手抬起,虚握成拳挡在眼前,缩着肩膀,尽力忍耐,却还是没有忍住,小声地啜泣。
倒是他前面的驾驶位,传来一阵“呜呜呜”的哭声。
楚霜看过去,只见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进了小区,席同扭着腰转身趴在椅背上,半张脸露在外面,偷看着楚清筠,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她没忍住,乐了:“你还带个泪替。”
席同:!
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心疼,现在也是属于母子二人的时间,见楚霜终于肯安慰小孩了,他慌忙解开安全带。
“那个……阿姨我先……”
“没事,都到家了,回家再说吧。”
楚霜扯了扯楚清筠的手腕。
大概是觉得丢人,青年不肯抬头,固执地捂着脸不肯动。
“这孩子就是这样,为了达成目的的时候,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看到他哭了,真难过的时候又不好意思了。”
楚霜看向席同:“能不能麻烦你……”
席同受宠若惊,生怕她反悔一样,连忙举手:“我来!”
然后打开车门,讲楚清筠抱了出来,横抱在怀里。
他为了拍摄《掌间玫瑰》健身增肌,比之前沉了不少,男人却像感觉不到,还上下颠了颠,待楚霜关上车门,跟着她一起上楼。
楚阿姨在前面走,席同抱着人跟在后面,趁着人家妈妈看不到,低头围仔细观察怀里的“害羞小孩”。
从席同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的头顶,纯墨色的头发又细又软,但因为实在太多,并不显塌,因为刚刚赌气,支出来一小撮呆毛,随着他一步一步上楼,也一下一下地颤着;从头顶都能看到的睫毛挂着水珠,也随着他的脚步,每步滑下去一点;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来,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看起来乖得要命。
席同觉得自己真是要造反了,分明上一秒心疼到恨不得抱着青年大哭,此刻看到他小猫一样依赖自己的乖巧模样,又忍不住心如擂鼓,想要大叫,恨不得立刻收紧双手,把整个人塞进自己胸口里,连成不可分割的一体,以安慰那时常酸软的心脏。
“吵死了。”
楚清筠敲敲他心脏的位置,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自己往上窜了一下,让他抱的更省力。
席同有些呆呆的:“还想哭吗,宝宝?”
楚清筠瞥了他一眼,看他眼睛肿着,没纠正他的叫法,只道:“你替我哭过了,我有什么可哭的。”
可当踩上家里的地毯,席同以挪车为借口关门离开,看到母亲像小时候一样对他张开双手时,他还是忍不住哭了。
他本以为,借着吃辣那次不能相认的面对面落泪,已经算发泄过了。
可是被母亲抱在怀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才算真正松了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很委屈。
突然得知噩耗的巨大恐惧,翻到周太太产检报告时得知真相的愤怒,分明拥有万众瞩目的资本,却要被周池踩在头上,忍受阴暗与平庸的痛苦……甚至是失忆后真的以为母亲去世的绝望,被席同欺骗的懊恼,小时候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块块压在心头的石头,让他只能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与命运抗争是其乐无穷,看着所有人在他的引导下让他得到想要的感情、资源时也的确很有成就感,但人总有极限,他也有累的时候,想到这些痛苦,还是会忍不住羡慕那些被命运眷顾,被无数巧合宠溺,不用太多算计,找到个后台就敢无法无天的蠢货。
他像小时候一样蜷缩成一团,躲在妈妈怀里,小朋友告状般一点一点把所有讨厌的人全都拎出来骂了一遍,没有镜头前豁达的表演,也不需要筛选改编,他对周家深入骨髓的恨意,恨不得周池倒霉一万倍的厌恶,发病时脑子里的残忍想法,除了觉得他做坏人时最可爱的席同,也只有母亲才能容忍接受。
楚霜哄睡一样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怀里的小孩每说一句,她就回应一句。
还未等说完,两个人的眼睛都有点肿
“妈妈。”
青年从楚霜怀里出来,看着看着她的一双眼睛像是和周太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脆弱、幽怨、又带着点迷茫,满是惹人恋爱破碎感。
只是楚清筠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他红着眼睛,声音中难掩不可言说的愤懑。
“我……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