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英见他行事如此自然,好像曾经那些事情全都不存在一样。明明没多久之前,他还对她恨之入骨,现在有这般姿态,到底想要做什么?!计英心想,还不如就像从前那样恶劣对她,也好过这般怪异姿态,令人不适,甚至作呕。可他还是毫无察觉,见她没有想吃的菜,自作主张地夹了颗碧螺虾仁递到了她唇边。“尝尝灶上做的这道菜,合不合你口味。”虾仁带着鲜香,还有碧落的丝丝茶香,可计英毫无吃下的兴致,更不要说是宋远洲夹过来的了。她转过了头去,宋远洲的手顿了顿,但也不以为忤,又夹了一块鸭肉过来。“这鸭子我觉得还成,你尝尝?”计英头扭得更厉害了。宋远洲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的宠溺,手下在她腰间轻捏。“乖,吃点吧。”计英被他这般动作弄得浑身发麻,心里的火气噌得一下就窜了上来。“宋远洲,你到底想要怎样?!你不是恨我吗?!继续恨呀!做这些事干什么?!”她说着就要从宋远洲膝头跃下,可男人就是不让她走,放下了筷子按住了她。“不做什么,就是吃饭”话没说完,被计英冷声打断了。“宋远洲,没意思!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能不能放我走!我们能不能不要再纠缠了,一刀两断,永生永世再不相见!”计英怒气冲天,宋远洲却只是闭了闭眼睛,他说不能。“英英,我不能,不能一刀两断,不能永生永世再不相见,因为我不能没有你。”他说得很轻却很坚定。计英就知道他不会放了自己的,她笑了,嗤笑着。“可是这样有意思吗?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宋远洲默了一默。房中烛光一闪。“怎样都没关系,就这么过一辈子就好了。”一辈子就这么过一辈子?!计英震惊。“宋远洲,你疯了?!你说就这样过一辈子,你在说什么玩笑?!你不要娶妻生子了?!我们到底算怎么回事?!这算什么?!”宋远洲好似早已有了答案,也或许答案就在此刻。他说,“我不会娶妻生子,我就这样和你一辈子纠缠,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我对你宋二爷来说,不就是个卑贱的奴婢吗?!你要和卑贱的奴婢纠缠一辈子?!”宋远洲伸手到了怀中,拿出一样东西。计英看过去,是她的卖身契,找了多时没找到的卖身契。宋远洲拿在手里,看着她。“这张卖身契虽然写着你卖身为奴,但在我眼里,你早已不是奴婢了,更不要提什么卑贱。”计英只看着那张卖身契,一伸手要夺过来,宋远洲却将那张卖身契,扔到了一旁。计英瞪住了他。“既然不是奴婢,你为何不把卖身契销了?”宋远洲笑了。“英英,我不能销了你的卖身契,不然你就会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所以,你不卑贱,真正卑贱的那个人是我。”计英怔住了,一瞬之后,忽的大声冷笑了出来。她不停地笑着,笑到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抽泣着流泪。宋远洲轻轻地顺着她的后背,满眼地悲伤与爱怜交织。他抽出帕子要替她拭泪,计英一下打开了他的手。她盯住他的眼睛,突然问。“宋远洲,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这样纠缠,可对得起你所谓的、被我计家害死的你父亲?!”话音落地,烛火噼啪响了一下。入夜的静谧拷问着人心。宋远洲彻底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缓慢地开了口。“我有罪,我对不起我父亲。从今日起,我每晚都给父亲跪上一个时辰,这是我应受的惩罚。”他说着,又看向了计英。“可我还是不能让你走。英英,不能。”计英在他的言语和目光中彻底惊住了。她看向宋远洲。“你真的疯了!”宋远洲轻声一笑。“是的,我疯了,我只有疯着,才好受一些。”☆、静谧的夜,幽香在室内流转。计英对着一桌菜毫无胃口,最后只那了一个盘香饼勉强吃了作罢。宋远洲并没有强迫她,只是让灶上做了些糕点,留在房中。“你饿了就自己吃些,身子是你自己的。”计英不想理会一个疯子,但夜渐渐深了,她不得不问宋远洲。“你给我安排什么住处?”宋远洲回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床铺,“就在那睡吧。”计英没有太多意外,宋远洲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她离开他的视线呢?她气闷着,自顾自地洗漱上了床,男人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计英躺下,他也躺下,抬手将她搂在了怀里,好像他们之间如同寻常夫妻一样。他好似想开口说什么。计英一句都不想听,嗤笑一声打断了他。“这就歇了?你不是说去为你父亲罚跪吗?怎么?只是说说而已?”宋远洲身形一僵,他低声道,“我说过的,自然会去,你先睡吧。”说着,还替计英拉了拉薄被,又轻拍了她两下。计英越发气闷。天气炎热,宋远洲房中因他自己的造园之技,把屋子造得冬暖夏凉。可计英还是觉得热得厉害,尤其身后靠着一个人将她搂在怀中,她浑身不适,那热感加倍强烈。她烦躁地翻身,翻来又翻去,不管她如何,男人都随着她,一句多的话都没有。直到半晌,计英因着翻身出了一身汗,他才问,“这么热吗?”计英哼了一声,“不仅热而且闷,若是你宋二爷能放个冰鉴在房中,兴许能好得多。”宋远洲体寒,春秋冬三季汤婆子手炉不离身,冰鉴这种东西,可以说在歌风山房根本没出现过。宋太医也多次吩咐他避免寒凉,连凉物都是不太碰的。计英话音落地,挑衅地看向了宋远洲。宋远洲一下就想到了三月天里,她想都没想就跳进了冰冷的太湖水中的情形。宋远洲心下一疼,晓得自己这是自作自受,当时如何对待的计英,如今也该加倍应在自己身上。他说好,起身吩咐了黄普。“寻一个冰鉴来。”黄普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二爷如何用得冰鉴?!”宋远洲低咳了一声,“无需多言,快去拿来。”他吩咐完了话,也没再回到床上,只是看着背对他而躺的计英,轻轻叹了口气。“你伤口复发,还是早些歇了吧。冰鉴一会就到了,我眼下去罚跪,你睡吧。”他说完,最后看了她一眼。那背影细瘦里透着冷漠,始终没有转过身看他一眼,也没有任何一点回应。宋远洲离了去。他走了,计英听到门帘落下的声音,这才翻身坐了起来。室内空空的,幽香转了又转,闷热的感觉没有因为男人的离开而消失,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笼罩着计英了。宋远洲真的去罚跪了,他真的就准备这样扭曲着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