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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4这是改编自《小雅·出车》的一首戎歌,讲的是南仲于国家危难之时整军出征,伐猃狁、攻西戎,最终凯旋而归,献俘告庙的故事。郗归在马背上看着将士们与百姓一道齐唱此歌,心中发起了一阵久违的感动。在过去的很多年,她对江左的感情,都是由于郗岑而产生的附带品。就连北伐,最初也只是为了完成郗岑的遗愿。可此时此刻,她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爱这些人,爱这些平凡但伟大、普通却真实的人间烟火,她发自内心地想要守护他们,而绝非仅仅觉得应该如此。大军出征之后,郗归回到家中,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是不习惯。她略微假寐了一会,到底睡不安生,索性让南烛拿来了三吴之地的账本。这几个月以来,派去三吴经商的人马盈利颇丰,郗归一页页翻着账本,心中踏实了许多。南星捧过来一碗姜汤:“女郎,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账本一时半会又看不完,您累了这么些日子,快好好歇歇吧。”南烛也附和着说道:“是啊,今日风大,您吹了那么久的风,该好生歇息才是,免得风邪侵体,伤了身子。”郗归接过姜汤,用小匙喝了两口后,索性端起玉碗,一饮而尽。她将玉碗递给南星,接过南烛手里的清茶漱口。然后便靠在几边,再次翻起了账本:“哪能歇得住呢?我们都没有去过江北,不清楚那边的情势。这次北渡的将士,占了北府军的七八成。如若战事不顺利,京口、晋陵一带,不知有多少户人家要挂上白幡。再者说,这是北府军重建以来的第一战,必得大获全胜,才能鼓舞士气,也好在朝堂上多些话语权。那些世家本就不愿让淮北流民迁徙至京口,若是此役败了,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南星颇为不以为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不过都是些自私自利的蠹虫,您何必管他们怎么想呢?”“我不是为了他们。”郗归揉了揉额角,“我作为一个女子,之所以能聚拢起这两万人,靠的全是高平郗氏的多年经营和往昔辉煌。我需要一场振奋人心的胜仗,来帮助我将这些将士们更好地团结在一起。”南星还想再说,却被南烛扯了扯袖子。南烛想了想,觉得与其让女郎在这里操心,不如真正做些事情,排解排解心中的焦虑。于是她开口问道:“来京口之前,您曾跟我们说过,胡人多良马,远胜江左如今的战马。您那时还说,京口马匹太少,要想办法为北府军添置良马。”“是啊,战马。”郗归站起身来,踱步到窗边,看向窗外的柳色青青。“伯父午休可起了?”郗归思量半晌,决定去找郗声商议。南烛看了眼漏刻:“时辰差不多了,奴婢这就让人去看看郎主是否方便。”郗归嗯了一声,走到壁间悬挂的舆图前。“苻石统一北方,必然不肯让江左买到战马。我们唯有与和苻秦敌对的拓跋氏互市,才能获得胡人的良马。”郗归指了指鲜卑的方向,“可这事绝不能由我们来做。拓跋氏终究是异族,我们不能平白背一个里通外国的名声。”“昔年八王之乱,到了最后,只剩下成都王司马颖与东海王司马越两相对峙。他们于诸胡之中广结党羽,藉之以杀异己,这才导致了永嘉之乱,酿就了诸胡乱华的惨祸。”郗归沉吟着说道,“起先追随成都王颖的刘、石二家,陷两京,俘怀、愍,于东海王越死后,占据了中原一带。而江左的元帝,却是凭借着东海王原本的幕府,才在江南站稳了脚跟。鲜卑和乌桓,原本就是东海王一系牵制成都王的重要力量。代北的鲜卑拓跋部,和幽州的鲜卑段部,无一例外。”市马郗归重新在案前落座,示意南烛研磨。司马氏本就与鲜卑有世交之谊,这件事由他们去做再好不过。毕竟,那些世家能指责郗氏通敌,却没有办法把叛国的名声砸到司马氏的头上。圣人不是一直想伸张皇权吗?那就安排宗亲去与鲜卑交易,为江左换取战马,也算是司马氏对这几十年的万民供奉所做的一点小小回馈了。人人都要交投名状,司马氏凭什么例外?郗归这么想着,快速提笔写信,让谢瑾想办法说服圣人,派琅琊王去与鲜卑沟通互市换马之事。信写好后,郗归亲自用火漆封好,交给了南烛。南烛将信认真收好,迟疑着问了一句:“女郎还去找郎主吗?”“去。”郗归站起身来,抻了抻筋骨,“你速去安排人送信,南星随我去见伯父。”书房之内,郗声正在作画。今日江边送行的场景,大大激发了他心中的豪情壮志。回府之后,郗声简单用了几口饭,便一直待在书房画这幅出征图,中午甚至都没有休息。郗归甫一进门,便被郗声叫过去看画:“阿回看看,伯父这幅画画得如何?”郗归定睛看去,只见此画尚未着色,只是用毛笔勾勒出了线条,却很有大军出征的气象——江风猎猎,杨柳萋萋(将士徂征,威仪赫赫;百姓含泪,依依惜别。“伯父画艺又精进了。”郗归赞了几句,不由有些伤感,她伸出右手,隔空抚过一个个将士的身影,“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1。这些都是我们京口的好儿郎啊,只是不知道此番出征,能有多少人平安归来。”郗声听到这话,也叹了口气,搁下手中的湖笔,抬袖擦了擦睫间的浊泪。“都是好儿郎,都是好儿郎。”郗声颤声说道,“伯父无用,愧对你祖父的威名,不能带着我们徐州的儿郎上马弯弓,斩杀胡贼。”郗归看着郗声老泪纵横的模样,难免更添几分伤感。“莫作是说。”她开口阻止道,“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有您在京口,徐州的百姓们才能安心,将士们也才能毫无顾虑地出征。”“我也只能做这些了。”郗声伤怀地说道,“早知今日,我就该自小勤学武艺,苦读兵法,何至于蹉跎这么些年,落到如今这般百无一用的地步。”“什么叫百无一用?”郗归跪坐在郗声旁边,抬起头颅,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伯父,京口的百姓需要您,前方的将士也需要您啊!”郗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郗归伸手指向出征图中的战马:“阿回之所以前来,便是想请伯父帮忙,为将士们换取良马。以免他日战场对决之时,我北府军军的儿郎,因为劣马而吃了大亏。”“良马?”郗声听了这话,眼中立时有了神采,“何处可换得良马?阿回想让我怎么做?”郗归看向郗声,徐徐开口说道:“蜀中有建昌马,原系羌人自青海带去的马种。此马短小精悍,机警灵敏,更兼性情温顺,易于调教。若能打通换取建昌马的通道,北渡的将士们就再也不用发愁无马可用了。”“不可能!”郗声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此事万万不可,阿回休要再提!”郗归并未因为郗声的拒绝而轻易放弃:“建昌马产自益州凉山,益州与荆州接壤,马匹只要到了荆州,很快便能顺流而下,到达京口。放眼神州大地,除了益州之外,江左还能从哪里换到这么多的良马?”“桓氏狼子野心,不足与谋。”郗声咬牙切齿地吐出十个字来。“正是因为桓氏狼子野心,我们才更要从益州换取良马。”郗归不依不饶地说道,“荆州坐拥地利之便,难道会忍着不与益州互市易马?恐怕是早就在暗地里做交易了。如若不然,当初桓大司马北伐,战马又从何而来?京口营建之初,便是为了拱卫建康,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上游桓氏秣马厉兵,自己却无马可用吗?真要如此,恐怕不等北秦来攻,我们就要被迫迎受桓氏的威逼了!伯父,这难道会是祖父当年营建京口的初衷吗?”郗声默然不对。良久,才开口说道:“阿回,你莫要说这些话来激我。如今的京口,又有什么值得桓氏拿良马来换?恐怕只有你为军中添上的那种神兵利器才行。可是阿回,倘若如你所言,市马之举是为了制衡桓氏,使得上下游的战马数量不至于太过悬殊,那你换给桓氏的神兵利器又要怎么算呢?难道是助纣为虐吗?”郗归并未因郗声的反问而感到心虚,而是斩钉截铁地说道:“历来抗胡战场,有东线、西线两路。下游北府军渡江抗胡,上游襄阳兵同样也要御胡。我换与桓氏利器,与之同心同德,拱卫江左,共同逼得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这难道不是好事吗?”郗声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阿回,你这就自相矛盾了。”“伯父,不是我自相矛盾,而是形势太过复杂,谁也无法保证未来是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北秦和桓氏谁会率先发难,但桓氏终究是汉人,若是不顾大局,恐怕会遗臭千古。桓阳连杀进建康都不敢,其后人又怎会在北秦虎视眈眈之时,率先对着下游动手呢?”“两害相权取其轻。”郗归接着说道,“与换给桓氏神兵利器相比,我更看重京口获取良马的渠道。我相信桓氏也会这么觉得的,对他们而言,恐怕宁肯换给我们马匹,也想要获取灌钢所制的兵器。”郗声还在犹豫,郗归握住他枯瘦的右手,殷殷劝道:“伯父,赵武灵王何以胡服骑射?江左将士本就长于水战,不娴马术,您难道忍心看着将士们成群结队徒步而行,去应对胡骑的冲击吗?”郗声听着郗归这一串又一串的辩词,只觉得头脑发胀。京口要换取益州的建昌马,只能依靠桓氏进行贸易。他原本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与桓氏这样的逆臣做生意的,可京口实在缺马,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一心报国的儿郎,因为没有战马的缘故,死在胡骑的马蹄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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