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下老吴的语气。很久没写字了。印象里,这几年基本没动过几次笔,无论硬笔,无论毛笔。书法是一个系统性的学习过程,一般学成后,很难再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变动、创新,这需要大量时间。而我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最近几年,对于我们而言,实现目的是其一,其二是如何达到我们的目的,奔波的过程中需要大量时间,年关将近仍在外滞留、奔走,这是近几年常有的事。今年在家的起因是我爸的电话,电话里说了很多内容,这些内容暂且不提,根本原因是,我奶奶想见孙媳妇。接这个电话的时候,我们远在漠河,打算在东北过年。电话结束,我就订了回杭州的机票,手头的事情暂时搁置。今天是年二十九,晚饭已经结束,我在厨房洗碗,小琼在客厅看电视,走来走去,翻箱倒柜,弄出很多动静。她有时安静,有时热闹,闲不下来的时候会占多数,因为她还年轻——个别时候,在我意识到她岁数的时候,我心里会有种既诡异,又微妙的内疚感。而这种感觉多数时间是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的。我问她在干嘛,她说,感觉家里少了点什么,要不要贴幅对联。她摊开红色宣纸,这一迭宣纸有强烈的岁月的痕迹,边角已经褪色。什么时候买的,自己都记不清楚了。“这是你写的?”她在看其中一张。“嗯,好多年前了。”“不错啊,写这么好。对联你来写啊?”我就笑,“用瘦金写对联,不太吉利吧?”我学习瘦金在上学那一阵子,迄今已经多少年?实际上,如今我会认为这种剑走偏锋、个性十足的字体并不非常适合我,也不适合日常书写。但字的框架已经定型,无论如何变动,下笔时习惯使然,字形线条的锋利无可避免。小琼说没关系,尽管写,我们压得住。我找了找以往的经验,总共写了叁幅,尽量靠近正楷,把字写的大气,拙重。写出来后,基本上不满意。但小琼很欣赏。她在门口贴对联,我在房间琢磨另一件事情。明天应该带什么年货,这一趟匆匆回来,人已经到位,年货没到位。当然不可能空手拜年。我带着小琼回家,已经算是“客”了。几年功夫四处奔波,家不回,人见不着,家里人有意见,因此还需要想一想明天饭桌上的应对政策。我把墨水收掉,看了眼时间。对联已经贴好。把年货的事情和小琼一说,她打算要现在出去买。然后我们就出门了。车子一直在车库放着,挡风玻璃一层积灰。现在气温非常低,零度上下,把空调打起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小琼冷到一直在发抖,说,“为什么杭州的冬天室内室外一样冷,真他妈的离谱。”“新房子么,装修没多久都这样。过两年会好一点。”“你以前怎么过冬?不冷?”“冷啊,小时候天天冷到不想起床上学。能怎么办,抖着抖着就过去了。”她就笑,来抱我胳膊,我握住她的手,她想甩掉,我把手指扣进她手指,然后开车。银泰百货人流密集,这是新世纪的新趋势,年轻人已经不再推崇传统的过年习俗。但在我家,包括小琼的家,我们共同的朋友、熟人,始终延续着以往的传统,这种传统在旧式家族浸染非常深,短时间无法受新时代更替。从地下回到地上,从一段回忆回到现实,我时常会陷入一种恍惚的割裂状态中,就像嗅觉,我的嗅觉时灵时不灵,我认为这种情况,很像我的命运。但我罕见的没有焦虑。原因已不想赘述。小琼在喝咖啡,她很喜欢黑咖啡。如果想要提神,浓茶的效果比咖啡更好。但小琼说她喝咖啡的目的不是提神,只是习惯使然。她习惯之一是喝一半扔一半,要么扔给我,我不喜欢黑咖啡,替她喝着喝着,喝了好几年,依旧不喜欢。我只是喜欢替她喝。她的一切我都喜欢。只是这种话我不可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是我了。说不出来的时候,我都会去做。对于她,我喜欢用行动代替语言。年货塞在后备箱,后排座位空出来。当初买新车的时候,我的诉求不是性能要多好,百公里加速几秒之内,市区路段省不省油,而是要大,要宽敞。足够宽敞,就能做很多事情。地下停车场,负二楼,这个角落光线很暗。小琼坐在我身上,后背抵着方向盘,接吻的动作很着急,她把手往我脖子里伸,手这么冰,让我哆嗦了好几下。我去调整座椅,往后拉,留出位置。她已经往我裤裆摸,随便摸两下,我就硬了。她随便怎么做我都能立刻硬起来,老二仿佛不受大脑控制,已经单独作为一种情绪性器官独立出去——光靠她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者一个挑拨。也许她觉得不是挑拨。早年间,我光是想着她,就需要抵抗这种突如其来的压力。这实在有些受不了。现在勉强好点了,可能对彼此的身体,对她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熟悉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意味着能够进入一个舒适、安逸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中,很容易产生厌倦心理。厌倦之后,就想铤而走险。而我不是。熟悉对我而言,是一种帮助,一种特殊的领域。比方说,她胸部以下肋骨的位置,摸上去她会发抖。摸她的胸,颠叁倒四揉,她实际上不会有太大生理反应。感受她身体的变化,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有一段时间,我研究过心理学。然而,我不是在研究敌人的心理,而是研究自己的心理——有时,这种近乎顽固、强大的偏执,究竟从何而来。是什么塑造了我?胖子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强烈的好奇心。我认为,这不尽然。这种吸引力是致命的。和她在一起时,我会尽量避免思考。尤其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停止思考。因为身体所给出的反应大于思考带来的快感。我摸她头发,她把外套脱掉,扔到副驾,在拽自己的裤子。从下而上看她,她的脸一半陷入阴影,一半被模糊的光影打亮,视线投下来,长头发随着动作摇晃,在我脸上摇晃,游移,有点痒,而我不想动弹。她的头发很香,这种香味既熟悉,又新鲜。欲望总是来势汹汹的东西。在一场突兀的欲望下,她的身体,气味,抚摸,就被赋予了新的重量。这重量几乎压在胸口,然后下坠,持续下坠,有一个瞬间,我很享受被她撩拨到情难自禁又无法释放的地步。我必须承认有一部分的自己很变态,但不得不说,这感觉很上瘾。就像抽烟。但抽烟的劲头比和她做爱小多了。她的腰这么细,肚子几乎平坦一片。就在我眼前晃。我恨不得现在就撞进去,操进去,填满她,把她肚子顶到凸出来一块。然后卡着里面射,射出来,一了百了。只是现在的场合不会允许我这么做。我知道她很喜欢。她一直喜欢偏向暴力的性行为,她说这会让她感觉到“活着”。以我的理解,那更像是“死亡忽然从世间消失了”,我在她身体里的时候,什么都不去想,停止思考,让思考的时间暂停。神经紧绷,皮肤同样紧绷,让肩臂拥住她,让身体抵达应该抵达的位置。着迷感使人食髓知味。她说,我多数时间太沉迷,有点着魔。但实际上,我沉迷的并不是这件事。我希望她懂么?其实无关紧要。我让她去后面,自己同时翻了过去。她掐着我的肩让我轻点,轻一点。场合比较特殊,车内外温差大,车窗玻璃,前后挡风玻璃白茫茫一片,水蒸气和汗水持续蒸发,流失,一后背的汗,还有汗从额头一直流到眼睛里。这个角落光线不好,但不远处就是电梯厅,众人进进出出,购物车轮的声音,人的声音,说话声,汽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我都能听到一清二楚。几乎相当于在大庭广众下。我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有心之人是否会注意我们的动静,这辆车的底盘很高、避震效果很稳固,恐怕没多大动静。我如今脸皮非常厚,根本不在意。况且,车震么。车子不震又有什么意思。南方人和北方人有一个显着区别,那就是南方人边界意识非常强,陌生人之间几乎是没有无意义交流的。大概不会有小孩来趴车窗。我随便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擦掉汗,坐回驾驶室抽烟。刚刚太兴奋,满头大汗,结束之后汗全部糊在眼眶里,手都在发抖。她说她身上的淤青大部分是被我掐的。我问她,“那小部分呢?”“跟人打架。”“最近应该没和人打架啊?”我把车窗降下来,让空气流通出去。一瞬间就冷了。小琼一件件套上衣服,在漠河一个小县城里,她买了两件新羽绒服,一黑一白,款式相同,黑的是我的,白的是她的。她穿起来挺漂亮的。“那全部都是你掐的。”她说,“痛死了。”“你不是挺喜欢的么。”“谁说我喜欢。”我把窗关上,离开商场,“对不起嘛,宝宝。”小琼露出一个既恶心,又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叫我什么?这么肉麻。”“和年轻人学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