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畅通无阻。
兰玉虽然少来李公馆,可李公馆的人都知道兰玉的身份,毕恭毕敬,不敢露出一分异色。
棺就停在李公馆内,临到近前,兰玉却犹豫了,他看着在院内做法事的僧侣,吟诵声高高低低,夹杂着下人的哭泣。
一个人的一生,就这么到此为止了。
管家问兰玉,您要进去给老夫人上一炷香吗?
兰玉犹豫须臾,摇头道,不了。
李老夫人也不会想看他给她上香。
虽然二人之间曾经交锋数次,可兰玉对李老夫人并无怨恨,于他而言,李老夫人同样可怜,和五姨娘赵氏一般。
何况他和李鸣争纠缠不清。
他在院外站了许久,兰玉想,他为什么要来这儿呢?只是听李老夫人逝世的消息,就想,他该来看一看。
不是示威,不是冷眼旁观,只是纯粹地想看一看,再看一看——李鸣争。
兰玉曾经经受过丧母之痛,他母亲去时,他痛不欲生,过了许久仍觉得他母亲尚在,只是回了那个小院子,再没有人会叫他一声,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他清晨出门时放在桌上的杯子还这么放着,他留下的饼也没有人动过一口。
他叫娘,也没有人再应他了。
他彻彻底底地成了无根的浮萍,飘飘摇摇,再无归处。
即便冷情如李鸣争,兰玉想,李鸣争也会伤心吧。
他站得久了,抬起头,竟发现李鸣争不知何时出来了,站在几步外,沉沉地看着他。
李鸣争一身孝衣,额间束着白布,面色冷峻,看不出半分喜怒。二人目光对上,李鸣争走向他,说:“什么时候来的?”
兰玉说:“……刚来。”
李鸣争道:“为什么不进去?”
闻言,李鸣争也反应过来,伸手牵住了兰玉的手,朝一旁的小径走去。兰玉任由他牵着,李鸣争的手也是凉的,身上还带着檀香的味道。
树影婆娑,月色清冷,洒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
李鸣争将他带入了一方八角亭。
亭子昏暗。
李鸣争轻轻捏了捏兰玉的手,没说话,手臂一收紧,就将他抱入了怀中。兰玉怔了怔,驯顺的,没有挣开他。
二人静静地抱着,李鸣争的手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兰玉嵌入胸膛。
兰玉隐隐有几分吃痛,却没有说,只是想,原来李鸣争也很伤心。
李鸣争,我不伤心,这于母亲而言,是个解脱。
似乎知道兰玉的想法,李鸣争语气毫无起伏,平静地说,活着痛苦,死了也好。
兰玉沉默,李鸣争接着道,人都是要死的。
过了半晌,兰玉说,嗯,人都是要死的。
李鸣争垂下眼睛,静静地看着兰玉,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低低叫了声,兰玉。
兰玉仰起脸看着李鸣争。
李鸣争却没有再说什么,低头拿额角贴着兰玉轻轻蹭了蹭,收拢双臂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兰玉手指蜷了蜷,轻轻拍了拍李鸣争的后背,许久,轻声说,逝者已矣。
李鸣争闭上眼睛,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