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鲁克调查是不来事的,奈尔还是蹬上小摩托,赶到了隔壁的曼宁顿,之前那个便宜老爹的工友家里。
人家见了奈尔,热情的不得了。恰好又是午餐时间,连忙招呼奈尔一道坐下来吃饭。这好家伙,盛情难却,根本推脱不了啊。
奈尔瞧了瞧,人家家里有个老母亲,说是老母亲其实也不过五十多,而前年死掉的老头都快七十了。这年头老夫少妻好像真的不少,也不知怎么的。剩下夫妻两口子带着四个儿女,大女儿已经十五,不过满脸小雀斑,稍稍降低了颜值。
简简单单一顿午餐,奈尔在餐桌上和他们提了提今年开春以后种地的事情。去年不是美国中东部大旱灾,种啥都是白瞎嘛。
从春天开始一直旱到了入冬,好在今年开始,情况出现了好转。起码在冬末,雪量还勉强赶得上常年的三分之二,如果保持这个趋势,在春天能够正常下两场雨,那么不论是燕麦还是土豆,都可以正常播种了。
刚刚领取了农业救助金的农民,手上大小还有两个钱,正常情况下,肯定是够买化肥的。至于种子嘛,有些人是去购买的,有些人则是选用自己上年存留的种子。奈尔不太清楚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便也不做什么评论了。
但奈尔来,肯定是不想听他们家有钱种地的,咱们是想要找个生面孔,去打听打听州里面设立的农业基金,有没有面向农民发放小额的农业专项贷款。
得了奈尔的吩咐,那人表示没问题,不就是拿着报纸去县行政委员会问问嘛。他们煤矿工人和资本家煤矿主,那是多少年“友好协商”下来的,和老爷们打交道的经验足着呢。
别说什么怕老爷了,对不住,直接被打成一摊烂肉的老爷都不知凡几。现而今问几句话的事儿,简单。
有这句话咱也就放心了,也就多嘱咐了一句,务必记下贷款的条件是什么,能不能贷款,其他的问多了也没必要。
转天奈尔还没有去曼宁顿问结果,人家居然坐着煤车就赶到了布鲁克,和奈尔说了结果。不太出乎意料,甚至算是平常。
能借!
没有看错,农民是能够借贷的,但是有乱七八糟的各种表格需要填。等闲小农民,专门请一个会填表格的文书,就得花好几块钱,最后贷款也就三十五十的,怎么看怎么不合算。
除了大量的强行设置出来的文书表格以外,还有相当繁琐的资格审查。无非就是考察你家那块地值几个钱,那栋房子又值几个钱,银行账户上面有没有存款,家里的还有没有别的壮劳力,有没有人去矿上干活。
总之就是逼事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贷款几万美元呢。
但即便如此,却也已经向外放贷了超过百万美元,且这个数字还在继续增加。那么奈尔就很好奇了,这个钱是贷给了谁?有那么多的农民,能够完成这么多的文书和证明工作,还得到了基金的批准?
事实就是,贷款批给了“佃农”!
不是远东地区的那种佃农,而是美国的农业生产模式下,同大的农业公司提前签订生产合同。得到农业公司的订金,随后种植生产农业公司所需要的作物的那一类农民。这一类农民在东部和南部都不少,历史传统也很悠久。
一般是烟草、甘蔗、棉花、玉米、小麦等市场化相对比较高的作物,这一类作物大量对外出口,农业公司通过预付订金的方式,可以从这一类经济作物农民的手中,以更加低廉的价格获得农作物。
如果仅仅是这样,其实对农民而言,是一件好事。虽然看似农作物售出的价格相对低了一些,可是他们在耕种前就获得了一定的现金,生活有了保障,不再需要为购买农机、农具、种子和化肥发愁。
进而免去了借贷的艰难,这一点在东亚地区,尤为重要。很多小自耕农就是从极为小额的借贷开始,快速的沦为无地农民和长工的。
看似不错的一种经济模式,却有一个巨大的问题,遇上了去年那种旱灾怎么办?
你收了农业公司的订金,农业公司到了秋天要来取货的。你交不了货,那就是违约,违约的结果便是赔钱。要是有些家底的,可能砸锅卖铁,也就过去了。家底薄一些的,那只能连地带人都赔给农业垄断公司,进而成为农业公司的“奴隶”、“佃户”。
现在西弗州把钱借贷给这些和农业垄断公司,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种植经济作物的农民,实际上是在协助这些大农业公司转嫁风险。
同时,以某些坏心思来考虑这事,西弗州的州政府正在帮助农业垄断公司,帮助他们进一步的兼并土地,加强对农民的人身控制。
农业垄断公司现在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坐看农民去借贷,只要农民稍微遇到一点波折,发个水或者干个旱,再或者遇上个蝗虫。接下来就是大快朵颐,尽情兼并的好时候。
政府借贷给农民,只要是有地的农民,最后总归能够保本的。一块地一百美元,我就只贷给你五十,将来你还不上,土地直接没收拍卖完事。
而农业公司买下了地,得到了依附土地生存的佃户长工,甚至可以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在农民的面前,继续给农民们付订金,让他们租种土地。
多么配套的好组合,要不了几年,西弗州的大部分经济作物使用的耕地,就都会聚集到农业垄断公司的名下。
重点是政府其实还乐见其成,自耕农毁灭了,农业的大机械大农场模式可以推广,一个人可以照顾的土地远比小自耕农照顾的多。而破产的农民,被迫进入城市,成为工业发展所必须的血液。
只要源源不断的有廉价劳工进城讨生活,城里的工业资本家也开心快活,政府的税收就更多了。
多赢,赢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