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早餐店老板好看。
白净,清瘦,跟筒子楼格格不入的气质,眼睛漂亮到叫人不好盯着看,只敢有一下没一下瞄耳垂的红痣。
像个没穿耳钉的耳洞。
耳骨薄,软,逆光通透,能看见毛细血管织出的脉络。
在大锅翻腾起的湿漉漉白雾里,一直盯着这样一双耳朵看也仿佛是罪过。
“小馄饨要不要紫菜虾皮?”
郁兰因弯腰,把滚烫的白瓷碗放在餐桌上,折迭桌罩着层塑料垫子,干干净净,半旧的套袖洗得泛白,抽丝的地方被仔细剪了,没一个地方不利索整洁:“不限量,可以自己加,都是手工包的,淋了香油。”
他说话声音很低,温声慢语,很和气:“烫,吹吹再吃。”
早点一条街这会儿正热闹。
郁兰因的早餐店品类很丰富,所以他挺忙,这桌要两根油条,那桌要一屉叉烧包,隔壁桌的豆浆不小心加多了糖,要换一碗。
郁兰因掰开方便筷子,刮掉木刺,又拿了碟脆生爽口的小咸菜,一屉蒸饺,一个麻团。
和鲜美诱人的鸡汤小馄饨一起,端端正正摆在系统面前。
“这会儿忙。”他的神情抱歉,“等十点后好吗?”
系统坐在折迭桌旁的红塑料凳子上。
「……」
系统吃馄饨。
馄饨是手工包的,一点不马虎,鲜肉馅儿劲道弹牙,鸡汤清亮喷香扑鼻,连辣椒都通红油汪奇香无比。
这也就让郁兰因的“雪山早餐店”生意相当好,不仅附近的人天天来吃,甚至成了不少上班族一天的精神支柱。
像这种小店,生意好就容易招人惦记,郁兰因衣领下面的刀疤就是这么来的——混混不知从哪弄了张欠条,本来以为能诈一笔钱,没想到这居然是个不吃讹也不怕疼的主。
这事在这地方流传很广,版本略有差异,但无一例外谁都清楚结果:最后是混混先胆怵。
看着浑身是血、和和气气拎着把菜刀,眉毛都不皱一下的漂亮小老板,十几个人吓得撂狠话就溜了。
这种事其实还不少。
郁兰因二十二岁来这地方,今年已经是第三年。
今天是他开早餐店的最后一天。
晴天霹雳,常来的熟客把里外挤得座无虚席,以为又是不长眼的混混来闹事找茬,恨不得联合起来组建早餐护卫队……结果一再追问下才知道。
是老板钱挣够了。
钱已经挣够了,郁兰因要出去旅游,要去雪山。
“吓死了。”总来吃馄饨的上班族拍胸口,咬一大口又香又脆的油条,“那就去嘛,旅游!散心!多好啊。”
边上有大口吞荷包蛋的小胖墩好奇:“雪山好玩吗?”
“那地方可冷。”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边把咸菜倒进馄饨汤里搅和,边操心嘱咐,“多穿啊,带够衣服,别冻坏了……”
人人都和他说话,早点摊热闹非常。
郁兰因一个个答应,手上还在替一个食客打包,不小心洒了点汤,立刻擦干净,又在外面加了个厚塑料袋。
有人善意调侃:“小老板玩心似箭,手都没有以前稳了啊!”
郁兰因笑笑,拿过白毛巾擦净手。
他的手型很漂亮,但难免粗糙,毕竟干早餐店是体力活,凌晨两三点就得起来准备,冷水热水淘洗风吹。
再好看的手也没道理经得住这么折腾。
早春的风还凉,热腾腾的鸡汤馄饨最能抚慰肠胃,熟客来得多,要说的话也多,依依不舍连吃带打包散净,还真就拖到了十点来钟。
系统放下空碗碟站起身。
郁兰因坐在一个塑料凳子上,微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