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谢痕。
燕斩玦抚摸谢痕披散的长发,轻轻亲打颤的睫毛。
谢痕靠在他怀里,仰着头,惊惧痛苦都褪去,仿佛这么一点温存就足够令他满足到露出笑容。
谢痕小声叫他:“哥哥。”
“嗯。”燕斩玦答应,“阿痕,告诉哥哥,你喜欢什么?哥哥去给你弄。”
谢痕却只是一味仰着头,摸不够地摸索他的脸,不停触碰、抚摸,要他抱,把脸贴在他颈间:“哥哥。”
燕斩玦完全纵容他,收拢手臂,尽量不碰疼谢痕,又把人抱得更近,几乎亲密无间。
他们这么吹了一会儿宁静的晚风。
谢痕躺在他怀里,把玩燕斩玦的手,发现伤口,立刻变得不安。
“没事。”燕斩玦收回这只手,“哥哥不小心弄的。”
他看着白天的谢痕不停吐血,却什么也做不了,痛苦绝望到极点,恨不得杀死自己凌迟车裂。
他止不住地反复想,倘若他不和谢痕对峙这么久,倘若他先低头、先放弃仇恨,他先让步,是不是谢痕的身体就不会坏得这么快……为什么不先哄谢痕把身体养好呢?明明可以等那之后再吵。
他们纠缠一辈子,吵到耄耋白发,走路都不利索了,还谁看谁都不顺眼,敲着拐杖彼此冷嘲热讽……不好吗。
吵到百年不好吗。
躺进棺材还怄着气,背对着背谁也不肯见谁,只有手攥在一块儿。
不好吗。
他明知道谢痕的脾气,怎么就不能先忍一分,退让一步,怎么就非要争这一时的意气呢。
燕斩玦想着这些,把手攥到出血,他不想让夜里的谢痕被这些搅得不快乐,要把手往身后藏,却没能成功。
谢痕模仿着他,模仿自己被亲吻的感受,低头轻轻亲他掌心的伤。
“好了,好了,不疼。”燕斩玦柔声说,他抱起谢痕,将人轻轻翻过来,“别管它,阿痕,没事的。”
可谢痕还是攥着他的衣物,睫毛微微颤动,漆黑空茫的眼睛里水汽凝聚成泪。
燕斩玦已经习惯了夜里的谢痕爱哭,低头轻轻亲他的睫毛,吻去水汽,搂在怀里轻轻拍抚:“别哭,哥哥不好,哥哥对不起。”
“阿痕。”燕斩玦抚摸怀中的脸庞,“哥哥怎么才能让你开心?”
他问了个糟糕的问题。
燕斩玦后知后觉地想,谢痕这辈子几时被人问过这种问题,谢痕十二岁时,教养他的帝师重病亡故,因功绩被供奉入文庙,谢痕亲自祭奠、帝王守灵,极尽哀荣。
谢痕给一个牌位守灵,披麻戴孝,少年韶秀的眉眼在袅袅烟气里冰冷微弯,像个冰肌玉骨的牵线玉偶:“阿玦,朕小时候,有过匹马儿……”
那也是北地的贡品。
比燕斩玦早两年进贡来的畜生。
一匹小马,性子不烈,很聪慧灵巧,跑起来又很矫健。
“朕给它梳毛。”谢痕说,“太开心了,朕第一次知道开心的滋味,忘了念书的时辰…寒歌筝哩JTDJ…朕误了一盏茶。”
“一盏茶。”
谢痕慢慢拨着那个火盆:“朕松开了缰绳,叫它别跑,朕带它去玩,朕匆匆忙忙跑去念书,帝师没说什么,朕以为就这么糊弄过了,没事了……朕以为没事了。”
他忍不住问:“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