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匆忙,脚步声甚至可以算是暴躁。他大步走到门前,看见雪光中自己掉落的帽子。所以在不远的地方,他也找到了自己的眼镜,捡起来擦一擦带上。
但他没有捡那顶帽子。
走得远了些,他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了眼这栋黑乎乎的废弃大楼,看了眼它光秃秃的房檐剪影。
他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雪地里。
他双手捂住脸,汹涌烫手的眼泪就把手指打湿了。然后他嗓子哽咽,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江心白不想。不想是他爸那样天真的,脆弱的,被人欺骗的笨蛋,被人摆布的废物。在江心白心中二人泾渭分明,江心白瞧不起他。自己聪明又理智,坚强又要强,分明自己这么多年都努力证明了可以掌握自己命运。
可今天在这个耻辱的天台下,却轮回般证明了自己和自己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家伙没区别,都是杨家人随便勾勾手指头就会没命的货色。就像冥冥中真的有可恶的宿命一样。
对。他的情绪汹涌起来,无法平息,只因为他恨自己是个笨蛋罢了。
杨广生捂着胳膊下来了。一只胳膊爬天井是有点费劲,他很久才走过来。他捡起地上的帽子,看见在跪在楼前发出哭声的小白。
他很惊讶。因为小白不应该是这个风格。如果他难过,那也应该是红着眼圈,睫毛上沾着泪花,表情不甘心还带着点愤慨。他为什么会痛哭失声呢。
杨广生觉得应该是自己把江心白吓得不清,毕竟差点坠楼,生死一线。他产生了巨大的愧疚,就忽略了胳膊和喉咙火辣的疼痛,快步走过去,蹲下,把帽子往小白脑袋上戴。
“对不起……咳。”他哑着嗓子说。
江心白一把推开了他。
“滚。”
江心白擦干了脸。
杨广生扑上来用左手揽住他:“对不起,对不起。”
江心白平息了一下情绪。问道:“杨广生,你要跳吗?”
杨广生一愣,回答:“……没有。”
江心白突然更愤怒了,更用力地推倒了他。
“不跳?不跳你他妈跟楼边上现什么呢?”
杨:“……”
江:“还‘我本来就坏小小年纪恶贯满盈早该死了’,瞅你个唧唧歪歪的鬼样!还他妈什么‘没有我所有人就都好了’。操!你以为你谁啊?你核战争啊?你算个屁!有两个钱给你烧得成天瞎矫情,恶心!”
他用耻笑羞辱对方行为的方式找平衡。
“……”被劈头盖脸地讥讽的杨广生突然鼻子酸了。他捂着胳膊,扯着哑嗓子也嚷嚷起来。
“我就要矫情!怎么啦!!”
杨:“我最讨厌说别人矫情的人了,谁没矫情过?别人矫情时候我都是哄着人家的,可是都没人哄我。我就非得天天开心不可吗?你知道我这两年怎么过的吗?”
杨:“你就说你原来总对我阴阳怪气的,可我哪天不是陪着笑脸给你!我拿你当我小祖宗供着呢!啊!可你还是说走就走了。”
江心白本来抽起的眉头已经开始变平,但听到最后一句又冷笑一声:“所以以前是我辜负了你的好。我就应该和其他的宠物分享你的爱。我就应该像蒙在鼓里的傻子一样被你骗。”
……
杨广生再次哽住了:“……额。我……”
“随便你怎么想。”江心白站起来,走了。
杨广生跟了上去。
两个人都没说话。江心白走得很快,杨广生只能紧跟着。
过了会儿,杨广生主动可怜兮兮地说:“白,我小时候真的病过,不是矫情。要去医院的。这事林树丰没和你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