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斌能理解杨的心情,但不能理解他的行为。这也太沉不住气了吧。出动救援队也算是救下了条人命,可今天这出除了进一步破坏成果还有什么意义吗?说不定还让人抓住把柄反咬一口。
至少这个脸是肯定丢出去了。可太难看了。
还有那些事关老杨发家史的陈年八卦,又要飘上来一阵子,作为别有用心的“正义人士”的攻击工具。
但事已至此,他一打工的,也不能说出什么指责老板的话。
“不是去探口风的吗?怎么突然那样了。”他看杨广生手中握着的钢笔,推测出是临时起意,“没谈好?还是他们先欺负你了?”
杨广生没说话。
“……这林树雅,也太过分了。”他先安抚道,“这些年老杨怎么纵容林树丰的她是看不明白吗?老杨让他坐商管部的位置,也是因为商管部下面各个部门经理都是精英,他当个高层闲差拿钱就行。一村里出来的穷小子都走到这了还不知道感恩,非跟那些有野心的老狐狸勾结在一起。还有啊,你年年以各种渠道给林树雅基金会送钱,我不信她察觉不到。”
杨广生依然没说话。
邵斌苦着脸挠脑袋壳:“老板,要不咱们想想,怎么跟老杨说这事儿?实在不行让他出马……”
杨广生说话了:“她说得对。”
邵斌:“……啊?”
“我早就该死。”
邵斌:“……”
“我们确实就是在利用林树丰钓鱼。”杨广生声音还带着一种因为脸颊肿胀的不清晰,“林树雅说得对,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可平静了。大家都不用受罪。”
邵斌:“……”
邵斌叹了口气。
林树丰,被林树雅惯得自我中心贪得无厌。林树雅呢,这个中年女人把扶不起的弟弟当成最后一份感情寄托。杨知行一向手段狠戾,为了给儿子清路更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们就是这么卷在一起的。
但杨广生呢。邵斌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在他看来杨广生挺想在江城看春晚小品合集的。如果能抱着小嫩黄瓜就更好了。
邵斌只是收钱办事,因此也沉默着,对豪门恩怨不再评价。
……
杨广生看着眼前的白墙。
今天是初雪,却在对着雪白的墙壁发抖。
除了你爸,就没人想让你活着。
空白的墙壁给形象思维提供了很好的画布,里面清晰地浮现了小白对在一起的缠满绷带的手和滚动艰难的嘴唇,他正很灰心地看着自己。
……
江心白把粥喝完,不够,女护工只能又去医院外头的小铺买了一锅炖鸡汤。整整喝完了一盆,这小年轻才算消停了,没继续追着她咬勺子。
“娃你这身体是好哈?”女护工感叹了,“我真没见过昏迷刚醒过来的病人能像你胃口这么好的。”
她拿了很可观的报酬,伺候得很周到。她给江心白手机冲上电,帮他开机,又帮他放到支架上,支在他的面前。
手机里跳出很多微信和未接来电。几条是工作上的,几条是杨广生的。还有两条是李梓晗发来的。他先用指尖艰难地回复了工作短信,然后打开杨的短信,最下面是重新发过来的红包,往上翻是红包过期的通知,再往上翻是几句“你在哪呢”之类的问询。通过那些绿框里的字,他又重新体验了一下因为吃饱的帮助才好不容易能摆脱掉的情绪。
他鼻子酸,酸得脸跟着一起疼,酸得身子发凉,好像刚才的鸡汤都白喝了。这可不行。于是他强迫自己的手指点击了退出聊天,转而打开李梓晗的信息。
第一条是小狗的搞笑短视频,第二条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了会儿自己跟李梓晗的聊天界面。几乎都是李梓晗在说话,他偶尔应付这个小孩三言两语。
……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过于自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