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尧想,呵,可真有意思。
杨贺哪儿还能不明白眼前人是谁。
他是季尧,是上辈子的帝王。
杨贺手指尖都是冷的,盯着季尧,季尧同他对视,眼神让他心里发冷,脑子里嗡嗡作响,杀意瞬间漫了上来。
可不过须臾,杨贺却想起这是谁的身体。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看着季尧,说,陛下在说什么?
季尧盯着杨贺,笑了声,随口胡诌,朕大概是睡糊涂了。
杨贺垂下眼睛,道,奴才去叫太医给陛下瞧瞧。
季尧靠着床头懒洋洋地坐了回去,不置可否地抬了抬手。
杨贺吐出一口气,支起身,神情却是一僵,他底下光着,两条腿赤裸裸的,亵衣也穿得不周整。
大腿白皙,几根手指印和牙印分外扎眼。
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季尧看着,神情倏然变得更微妙了。
太医自然诊不出什么问题,这点季尧和杨贺心知肚明,再清楚不过。
季尧看着殿里迥然不同的陈列,自然明白,这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
季尧聪明,纵然此事匪夷所思,荒唐至极,他却不得不信,他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当天的早朝杨贺以帝王龙体欠安为由,停了,直接回了内官监。
季尧心里惊大于恼,他是大权独揽的,朝中上下,断无人敢如此逾矩。
过去那些妄图掌控他的人都死了。
满朝文武,无不战战兢兢,唯他命是从。
季尧身边跟着几个小内侍,他从他们嘴里问话,将这个世界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最让他震惊的莫过于杨贺。
上辈子的季尧清算了杨贺,抄家处斩,这辈子的季尧——啧,几个小内侍言辞隐晦,含糊不清,可季尧自然能明白。
当真是可笑。
他竟然和这么个阉人谈情说爱,还宠得要命。
季尧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眼陌生又熟悉。他并不在意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更不在意自己身在何处——他是帝王。
临了传午膳,太监照例问季尧,可要请督公一道?
季尧瞥了那太监一眼,说,什么督公。
太监愕然。
季尧顿时想了起来,杨贺。
他屈指敲了敲桌子,说,传杨贺。
太监领了命,谁知杨贺却没来,只称病说是身体不适。
季尧气笑了。他想起早上杨贺的神态,季尧从里头剖出了几分震惊、畏惧和厌恶,以杨贺不设防间的那两句话,以及从小内侍口中问来的东西。
杨贺断然不会对季尧如此。
除非,杨贺看出了什么,甚至,这个杨贺,知道他是谁,更知道自己杀了他。
季尧指尖儿敲在桌上,慢慢的,一声一声地响,他对内侍说,既然身体不适,朕就去看看督公。
杨贺只要一想到现在的季尧到底是谁就头疼,杨贺本就是重生而来,他不敢想,原本的季尧去了哪里。
越是不敢想,越是无法让自己平静地去看现在的季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