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更阑有一度不明白身处何处,在做什么,方才又说了什么话。
但裹着他的那只掌心过于滚烫,他实在没办法忽略。
因此大脑短暂空白几息后,他唇抖了抖,终于着记起方才自己居然问出了什么骇人惊闻的话。
一阵后悔随血液冲上头顶,耳边来来回回萦绕问出口的话,聂更阑登时感到脊背发凉,脚也软了软,眼看就要站不稳。
丘宿鱼稳稳扶着他,手掌依旧将他的手裹着,声音低低回荡在耳边,“师弟?”
聂更阑如梦初醒,反应过来挣扎着要逃。
丘宿鱼早有预料,牢牢将人擒着拽到跟前,脸上笑眯眯的:“话说了,我也听见了,况且留影石也记下来了,你是心虚了,还是打算抵赖?”
挣扎着想逃的聂更阑被这句话提醒,忽然出奇般恢复了冷静。
他咬牙,强装镇定淡声道:“放开我。”
“可以,不过可别想着跑,”丘宿鱼拍拍他肩头,“师兄有的是办法把你抓回来。”
那只梵音铃被放到聂更阑掌心,裹着他的大手也放开了。
聂更阑拢着金色的铃铛,指尖和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冷脸看向丘宿鱼,极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从容:“师兄,我只是随口一问试探你罢了。”
丘宿鱼:“是是是,我知道你聪慧敏锐,铃铛就摆在眼前,你真不打算亲自验证?好奇到抓心挠肝也不想知道结果?”
聂更阑观丘宿鱼一如往常嬉皮笑脸,方才冲动之下生出的猜测仿佛瞬间拨开迷雾有了答案。于是心口凝滞,隐隐生出一丝酸涩。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亦想快刀斩乱麻认清现实,以浇灭不切实际的猜想。
聂更阑暗暗吸了口气,将铃铛捏起扬在半空。
丘宿鱼语气含着鼓励:“摇三下。”
聂更阑捏着铃铛,在寒风中晃动,心中默默念着。
“一下。”
“两下。”
最后一下,他紧张得喉结上下浮动,目不转睛盯着盯着金色铃铛。
“三下。”
冷风萧瑟席卷长街,将装饰的五光十色的缎带和花灯吹得微微飘荡,也吹凉了少年方才还火热跳动的一颗心。
他不甘心,几乎是下意识又将铃铛摇了三下。
依旧毫无动静。
“哈哈哈,”爽朗笑声在长街响起,丘宿鱼眼睛眨了又眨,“师弟,这下可不能再怀疑师兄对你图谋不轨了吧?”
聂更阑蓦地仰头与他对视,唇慢慢抿紧,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别的痕迹。
他是否看出自己的手足无措和心慌意乱,在给自己递台阶下?
丘宿鱼却已经转身朝前大步走去,“走了。这只梵音铃,送你了!”
聂更阑一愣,碎步小跑不由自主跟上,但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为何要送我?”
“师弟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尤其是容貌姣好的都有些臭屁自狂,生出误会也是正常。”
“这只梵音铃横竖对我也没什么用,你就收着,倘若我真的情动心动,铃铛随时会发出警示。”
“这下,你可以放心跟着我赏灯花了吧?”
他话里周全滴水不漏,全然是将即将步入十七岁的聂更阑当成一个心思敏锐又自恋多疑的少年。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聂更阑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是好事,是该庆幸心底隐秘的一丝情愫没被发现,还是该暗叹这一点微末的感情没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