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为哪件事道歉呢?”
“所有。。。。。所有事情。”陆之奚垂眸看着她。
蒋萤没说话。
这短暂的沉默令陆之奚胸口发闷,“先吃饭吧。”
“我还没洗漱呢。”
陆之奚放开了她,又跟着她一起进了洗手间,靠在?门边像只看门犬一样等着。
蒋萤一边刷牙,一边透过镜子看站在?门口的陆之奚,声音含糊:“你心里感觉好受一点儿了吗?”
听出她声音里的关切,陆之奚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没有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蒋萤坦诚地说。
她虽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这些年里在?念书做研究的过程中见过太多的个案,对人的情绪观察尤为敏锐。更何况,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她仍然相当?了解陆之奚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
她在?这段时间有过许多猜测,但还是?想听陆之奚亲口说出来。
蒋萤将牙刷和被子放回原位,洗了把?脸,走到陆之奚面?前,“我只是?有些意外。这么?久以来,你心里一直在?怪我吗?”
陆之奚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是?真的想要责怪你或者对你发泄怒气,我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一些安慰。”
昨晚,当?陆之奚看似平静地向她说起自己的愤怒、怨恨和孤独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写满了想被安慰的委屈。
她看得?清清楚楚。
陆之奚果然不说话了。
“抱一抱吧。”
她踮起脚,向他展开双臂。
陆之奚怔了片刻,随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强烈的愤怒和空旷的孤独,在?此刻都土崩瓦解,变成了酸涩的委屈。
“这么?多年里,你都没有想起过我。”他说完这句话,眼眶又红了。
“谁说的?”蒋萤笑着说。
陆之奚一怔,直起身子,“真的吗?”
“真的,我想起过你。”她没有隐瞒,但却卖了个关子:“但现在?不告诉你,吃完饭再说。”
昨晚那场彻底的发泄好像撕开两人之间最后一层隔膜,把?那种疏离、客套的气氛终于?彻底驱散。
他们放松地在?餐桌边坐下来,第?一次聊起这几年的琐碎之事。
蒋萤向他提起自己刚到美国的第?一年,因为不适应环境和上课节奏而在?期末周的夜里崩溃大哭,还提及第?一次在?哈佛给学?生当?助教解答问题,努力?装作镇定但心里紧张坏了,生怕自己回答错误被学?生质疑的窘事。
她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生活里,用放大镜一看,其实也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小坎坷和小挫折,有高兴的时候,也有沮丧的时候。
而陆之奚也说起了他的生活。
当?年为了追回她而旷了半学?期的课,他回到学?校后忙得?脚不沾地,但因为难受得?根本睡不着觉,反而没日没夜地把?积攒的课业学?完了。毕业后刚进公司那会儿,公司高层和外部股东看他年轻,有不少?人试图在?一些重大决策里糊弄他,整治、立威、换管理层,管理舆论,烦心事接连不断,每次忙完一阵,他都会来波士顿的街头晃荡。
“其实,离开北京的那年冬天,我去了我们这次去的雪场滑雪,待了五天,在?最陡的雪道。”
陆之奚用平淡的语气向她提起了这件往事。
他本来计划在?那里待七天,但第?五天的时候出了意外。他在?双菱黑。道的一次转弯滑行中,因为雪面?覆了一层薄冰而摔倒,最后撞进了野林之中。
当?时的雪道上没有其他人发现这起事故,他在?剧痛中无?法动弹,就这么?躺在?冰天雪地里,看着天上刺眼的阳光,脑子一时间闪过很多的念头。
妈妈已经拿着大笔财产回到法国定居,爷爷还在?集团里管事,蒋萤也不希望他去打扰她的生活。
好像人生如果继续走下去,也不过就是?按部就班地读书毕业、进入集团工作到老。
熬几十?年进棺材和现在?立刻进棺材似乎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