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是礼拜日,今天来的教众不多。几人在最后一排坐下,安静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黑曼巴的遗言只说明时间和地点,其他什么信息也没有,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接头人,也可能是埋伏刺杀,更可能扑一场空。
“凡事皆有定时,天下万物都有定期……你当珍惜光阴,因为现今的时代是邪恶的,”神父沉静的声音在穹顶间层层回荡,显得无限辽远开阔,仿佛真如同天堂传音一般,“时间是神赐予我们的礼物,不属于我们自己,亦不可妄自改变。”
“他在说什么?”章凝一头雾水。
“前半部分是《圣经》的经文,”陆霜悄声解释,“大概意思就是教人珍惜时间,有点类似中国说的顺应天时。”
在关于地球的通识教育中,章凝对宗教有所耳闻,但也都是些泛泛而谈。基地的流亡者顽强地搏求生存机会数百年,从不相信什么天命。
她兴致缺缺地听着,用余光打量前方附近的听众,试图分析出可疑目标,暂时一无所获。
从几天前入德国海关到现在来到教堂,一路似乎颇为顺利,遇到的人事都还算正常,但她始终隐隐有些不安。
看看手表,距离四点十六分已过去差不多十五分钟。释经接近尾声,神父的声调缓缓拔高,其他教众也站起身来,跟着他默念祷告。
几个人坐在最后,为掩人耳目,也互相提醒着随之起身。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世人皆尊祢的名为圣,愿祢的国降临。”
“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祢的,直到永远。”
“阿门。”
这是《圣经》中非常著名的主祷文,出自《新约马太福音》,但章凝跟随众人默念着,却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她和陆霜对视一眼,脑中都想到同一个名字。
施奈德。
在伊迪丝口中,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千灯会美东分部叛徒伊迪丝的口供,还是三星堆太阳祭盘失窃案警方给出的线索,甚至黑曼巴临死前的遗言,都指向施奈德这个名字与他的德国人身份。
这是不是意味着,长久以来隐藏在背后的势力,终于即将浮出水面?
教众们默然祷告完毕,一一走向神父,热情地与他拥抱见礼,表示感谢。唯独章凝等人仍然坐在最后一排,在这种熟络的当地社区氛围中显得有些不自在。
“我们等的人还来么?”Gareth不由问道。
章凝默默遥望站在圣坛前的神父。他似乎在当地威望很高,教众们有老有少,肤色面貌不一,甚至还有携家带口者,都与他相谈甚欢。
正当几个人踌躇不定时,侧门处忽地出现一位修女。她身着黑色长袍,戴白色长头巾,径直沿过道向最后一排走来。
“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主教大人有请。”她微微躬身,施礼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太确定她的用意。他们是被当做真正的听众邀请上台与神父交流,还是假邀请真接头?
她动作舒缓,低眉敛目,姿态恭谨客气,显得分外沉静虔诚。
教堂内灯光昏暗,陆霜瞪大双眼,盯着她头巾下露出的半边脸再三确认,满脸震惊。他端详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压低声音问道:“伊迪丝?”
当初在大西洋遇上海啸时,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伊迪丝的尸体,但以当时的凶险情况,她存活的概率微乎其微。
为什么要派熟人来接应他们?
这是那位施奈德在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全知全能吗?
章凝望向圣坛前的神父,他仍然亲切地与其他教众交谈着,对这边的状况恍若未闻。
眼前的修女虽然五官面貌有几分相似,一举一动却温柔沉稳,说话慢条斯理。宽大的长袍遮住她的身体,无从判断是否有训练痕迹。而在章凝印象中,美东分部负责人伊迪丝则干练精瘦,身手敏捷,说一不二。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两人都相去甚远。
对方似乎也有些错愕,抬眼确认来人却并不熟识,便反问道:“我是伊迪丝修女,您认识我?”
她的目光坦然平和,清澈得像一泓冰泉,显然没有撒谎。
众人对视一眼,立即明白过来。
某种意义上,这是伊迪丝2。0。
无论她与过去的伊迪丝在生物学意义上有什么联系,至少她们都并不共享同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