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哆嗦了一下,忙应声道是,赔着笑脸说:“那在下就不打扰公子和夫人了。”刘宜亭偷偷瞧了眼云横,不过转瞬便收回视线,跟着丈夫一同退下。冯远自然知道,他这样的身份在普通老百姓眼里还算有吹嘘之处,勉强能扯上商州侯那层关系,侯爷若是高兴了,喊他一声外甥也是有的。然而不是他自轻自贱,这样的身份在益州二公子面前实在是卑微如蝼蚁,甚至根本不配与之相提并论。能与人家说句话都算是他的造化了,他也没指望同未来的益州侯称兄道弟,所以这厢被灰头土脸地赶出去他也不气恼。冯远的心态放得很好,倒是刘宜亭心潮微微起伏荡漾,她早前就觉得猎户无论样貌还是功夫都异于常人,如今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再见他,更觉其风姿卓然,一双寒眸中依稀可见星垂平野,颇有傲视苍穹之势。不过她心里更是坦然,她父亲不过是商州六品小官,还是伯父托人求来的,自己如今也已嫁作人妻,不会肖想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了。请不到两尊大佛,两人便收拾了行囊,当天就离开了相山镇。沈晚夕安安心心地准备起除夕的年夜饭。从前在府里的时候,这顿年夜饭总是格外讲究,爹爹坐大宴桌,大夫人坐一旁,底下是十几个姨娘和兄弟姐妹的长几,桌上的菜品分冷膳、热膳、汤膳、果品、小菜、面食,各有定数,期间还有伶人表演助兴。云横出自益州侯府,自是比她沧州侯府还要隆重考究一些。头一次在外头过年,她想把钟叔一家都请过来,然后做一大桌子的菜,也搞得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她还特意问了村里的老人,说年夜饭要准备十二道菜,象征着来年十二个月份,月月饱食暖衣,菜里要有鱼,那叫年年有余,也要有豆腐,意味来年生活富裕,芹菜寓意勤劳发财,而鸡肉象征着金鸡报晓,吉祥如意。年后等花枝的孩子出生,她和云横就要离开这儿了,这顿饭也就意味着离别,所以她也更加重视。除夕当晚,沈晚夕将四道冷菜和八道热菜一一上桌,还摆了自己酿的屠苏酒,将饭桌摆得满满当当,比中秋之夜更为丰盛。钟叔和大娘眉眼细细,笑得格外灿烂,而花枝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正月下旬就要生产,可还偏不用钟大通来搀,自己扶着背进了门。两家人欢聚在一起,吃吃笑笑,痛饮一番,直到沈晚夕说出正月底要离开的事情,钟家老两口和钟大通夫妇才僵了笑容,“怎么要走了?”沈晚夕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权力中心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了,知道得太多对他们不算是好事,于是与云横对视一眼,笑道:“云横功夫那么好,力气那么大,我想让他出去闯一闯。”钟叔这才笑说:“也是,云横这一身功夫在山里做个猎户太可惜了!倒不如去军营里打个滚,来日阿夕就是将军夫人了!”沈晚夕点点头:“我正是此意。”云横不置可否,抬手举杯敬了钟叔一杯酒。钟叔和钟大通都觉得这是条好出路,甚至开始想象未来云横身披战甲的模样,只有花枝拉着沈晚夕的手,眼里隐隐藏着担忧:“军营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少则年,多则十年八年,你可要见不着他了。”沈晚夕鼻子发酸,覆上她的手,强扯出一个笑来:“好姐姐,我舍不得他,也舍不得你们,来日不管好与不好,我都得回来听孩子叫我一声干娘呢。”花枝咧嘴一笑,摸着肚子道:“好,往后我家娃娃要有将军夫人撑腰了!”饭后众人恋恋不舍说了好一通话,直到怀着身子的花枝实在困倦了,云横和沈晚夕才送走了钟叔一家。回来之后,两人将屋内烛火尽数点燃,而后窝在堂屋守岁。沈晚夕累了一天,此刻已是强撑着睁圆了眼睛,直到戚然敲门进来有事禀告,她才立时消去了困意。云横那位嫡亲的五妹妹,益州侯的五姑娘魏眠,要来商州过上元节了!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预收文《病娇厂督的小宫女》求一个收藏~男主真太监,女主蠢萌可爱!文案如下:见喜是寿康宫伺候太妃的小宫女,因为笨手笨脚,被安排扫外院,莳花弄草,以及给太妃倒洗脚水。头一回倒洗脚水,溅到了寿康宫大宫女的鞋袜,被罚了十个板子。第二回倒洗脚水,打湿了寿康宫侍卫的衣摆,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第三回倒洗脚水,冲撞了来传旨的那位东厂九千岁,洗脚水倒了他一身。彼时,那位传闻中阴鸷奸险、喜怒无常,还有严重洁癖的厂督梁寒捂住口鼻,怒极反笑,“这是哪来的蠢笨丫头,给咱家剁了她的手!”后来梁寒立了功,皇帝欲赏宫女给其做对食。他千挑万挑,挑了那寿康宫里最蠢的丫头。虽然蠢,但好在……梁寒皱着眉想,算了,似乎也没什么优点,只是凑合凑合也还行。他只是见不得别人轻易赏她板子见不得她日日盯着那帅侍卫流口水见不得她身子暖烘烘的,恐日后便宜了旁人。☆、魏眠爆竹喧天,千门箫鼓,春节到上元这段时间是整个商州城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华灯罗列宛若星河,照亮了整个暗蓝的天空。商州长街之上人潮熙攘,绣车盈路,而宵禁从一更延迟到三更,即便到夜里亥时也是喧闹声不已。夜晚无论是酒楼茶馆还是寻花巷陌,皆是玉漏银壶觥筹交错,嬉笑之声此起彼伏,佳人身上的香雾升腾,漫过头顶的苍穹,将整个商州笼罩在无边的旖色之中。十七岁的商州六公子刚从大理寺回来,迎着满天星雨,又自请去巡防薄弱的城楼驻守,冷清端肃的身姿瞬间与世间的乱芒涌动隔绝开来。他的到来仿佛一颗沉心丸,令稍稍松懈的巡防官兵立刻打起了精神,褪去了困意,而方才嬉笑声中的几个兵卒也瞬间敛了神色,悄悄闭嘴。上元前后,云境十三州加上外邦人皆往商州涌来,城门口若不严加盘查,只怕能混进奸细,因此需要看守城门的官兵一一查验路证方可放行。城楼上那位始终目光如炬,脸色严峻,如此底下的戎装卫兵也丝毫不敢懈怠,稍有可疑之人便要拿过去问话,问到毫无破绽才肯罢休。临近子时,长街的熙攘声渐弱,城楼过往之人也慢慢稀少。身边一个体格壮硕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哈欠。裴肃皱起眉,神色也更加严肃起来。遥见城外辘辘而来一辆贵丽奢华的金色蓬顶马车,两匹油光水滑、外形俊美的西域名马带路,窗牗的帷裳的金线银丝格外晃目耀眼,悠扬悦耳的铃铛声摇摇入耳,霎时间打破了城外四野的宁静。子时的更漏声一响,裴肃立即挥手冷声喝道:“关城门!”一旁的守卫犹疑了一瞬,虽然底下这一看就是贵人的车驾,且只差片刻便可进城,但身边这位是法度极严、律人律己的商州六公子,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徇私枉法和情有可原这回事。厚重的“吱呀”声从城楼下传来,与此同时,马车里倏忽钻出一个身着石榴红提花缎面交领长袄的姑娘,看着腰肢纤纤不堪一握,可身姿竟格外矫健,三两下从马车上跳下,又飞身跃起跨上一匹枣红色的漂亮马驹,扬鞭一甩,马蹄扬尘,直直向城门飞驰而来。“等一下!驾——”清泠激越的女子声音从飘渺的风声中倏忽传至耳边,带着一种悦耳的娇脆感,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一同刺进城门的吱呀声里。“轰”一声!城门阖上。裴肃眼皮跳了一下,过后神色夷然如常。城楼上的人不确定女子进来了没有,忙低头往下看,没想到那女子果真马上功夫极好,竟赶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冲了进来!那满身绚丽的女子此刻摇着马鞭朝城楼上挥手,语声恍若玉石撞击,“裴肃!我认得你,你给我下来!”听到这话的士卒太阳穴突突地疼,众人皆深深吸了口凉气,悄悄侧首去看那面色清肃的六公子。城门风大,晃着零星灯火的夜幕之下男子长身玉立,清逸绝尘,但好像在女子那句无比轻佻的逗语下微微红了脸色。一盏明灯引着他缓缓下了城楼,而至那明丽耀眼的女子跟前终是指尖一晃,熄了烛火。怪她明亮如星河,比这商州城未尽的灯火还要耀眼。女子勾唇一笑,恍若漫天银辉只落入一人眼眸,她并未下马,在清瘦肃立的六公子面前显得格外高高在上,流光溢彩。裴肃虽未见过真人,却仔仔细细端详过她的画像,俏丽的五官美得极为张扬,一颦一笑比春花秋月还要烂漫。于是微微躬身施了一礼,“五小姐。”他恭敬地让人挑不出毛病。魏眠将手中的僵绳收紧一些,高昂起头,望向城门间微小的缝隙,道:“我的车驾还在城外,你遣人带他们进来!”裴肃错开女子灼然的目光,眼睫低垂,心中错乱几分,但神色依旧平静如常:“三更关城门,这是规矩,五小姐要进城门也要有路证才是。”魏眠摸了摸衣袖,幽幽叹了口气,秀眉微蹙道:“我来得匆忙,哪里有功夫问底下的人要路证?裴肃,你帮我想想办法?”末尾一句柔如搀蜜,又似逗弄。裴肃微微一惊,事实上他早知魏眠身上没有路证,却也并非故意那样说,只是律法当前,加之心中一丝紊乱,那话就莫名从口中冒出来了。而方才,她那是在求他?他神思也顿时失了一丝清明。若按律法来,没有路证直接闯进城门,轻则押入大牢听候发落,重则砍去脚趾,或当场击毙也是有的。此刻他实在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