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疲倦地循环跳着,就连舞蹈功底不好的吕布庭和路修远,都勉强跟下来两轮。台下的学员不知道是谁开始带头,竟然也都开始跟着跳。摄影师们分工明确,把这些画面都一一记录下来。任子衿回头看了眼,群魔乱舞不过如此。主题曲已经播放了十遍整,众人都开始力竭,勉强跳下来的动作也都缺一少二,最后,竟然又只剩了权开霁一人。权开霁很累,但早就形成肌肉记忆的身体还是机械性地跳着。他刚开始学舞蹈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停不停地跳。在那间简陋的舞蹈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耳边又回响起那些伴随了他整个童年的声音。“他就是权开霁啊?听说他没有爸爸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了,我妈妈说权开霁的妈妈,是陪野男人睡觉才把他生下来的。”“什么是野男人啊?”“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多不好的男人,你别跟他玩儿就对了。”“我本来也不跟他玩儿。”小孩子的恶意很多时候就是这么不经伪装,直白的话往往最能伤人。就连有些所谓的老师,都会带着异样的眼光看他。即便他次次考试第一,即便他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也于事无补。也只有在那个谁都不认识他,谁都不在意他的舞蹈室里,他能尽情挥汗,尽情哭闹。做好的造型早就荡然无存,汗水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顺着脖颈流进领口。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偌大的舞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像是不知疲倦一样重复着动作,身后黑色的幕布,是他最好的打光板。任子衿站在台下,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现在的权开霁,脸上没了他熟悉的笑意,双眼看着前方,没有焦距。任子衿不知怎么的,心脏微微刺痛了一下。认识权开霁的时候,他才十八岁。在他们相遇之前,权开霁经历过什么,任子衿一点都不知道。任子衿抬起手,音乐停下。权开霁身形一僵,双臂垂下来耷拉在身体两侧。他低着头,胸口不停起伏,头顶的灯光在他眉眼处打上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任子衿单手一撑舞台边缘,轻盈跃上。他走到权开霁身前站定,能感受到权开霁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气。“擦擦汗。”任子衿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伸手把一包面巾纸递了过去。他声音太温柔,以至于权开霁竟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在那些不敢回想的日子里,每每当他在舞蹈室跳得精疲力竭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女人,用同样温柔的声音夸赞他。她会蹲在他身前,拿着柔软的白色手帕,轻轻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和汗水,然后牵着他的手,在晚风中,慢慢走回小而整洁的出租屋。有时候,她还会在路边摊上帮他买一块热乎乎的炸糕,又软又甜。权开霁抬起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灿烂的笑。他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过脸,嬉皮笑脸地对任子衿道:“小金老师真贴心。”任子衿没说话,他直直看进权开霁的双眼,那里明明满是笑意,但他却总觉得在里面看到了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