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还按在墙壁的开关上,塑料回弹的动静响了好几下,眼前依旧漆黑一片,只有隔壁房间的灯光将前方映亮了些。
“灯坏了,”向晴又试了试,对面天花板正中的吊灯还是没能予以回应,“还是停电了?”
就像是为了佐证她这句话一般,耳边忽然传来有如跳闸似的“嘣”的轻响,他们在经过时留下的灯盏在同一秒熄灭,黑暗猝不及防地占据了整片视野。
贺云益:“………………”
不要啊!恐怖片必备桥段它来了啊!
“你知道电闸在哪里吧。”北洛说,“手电拿出来,一块儿去那边看看。”
对对,手电。
身边两人超乎寻常的平静也感染了他,贺云益做了个深呼吸,想起路上为以防万一在街边超市买了电池和几支手电筒,不料这会儿还真派上了用场。
一人分了一支手电筒,向晴走在最前,北洛垫后——反正只有三个人,这样既能及时对前方做出反应,又能时刻提防身后的动静。但相对来说,他对家具装潢的注意就稍慢一些。
“刚才来过这里。”向晴说。
“不可能,”贺云益好歹是这座民宅目前名义上的所有者,再怎么恐慌,对平房的布局也有个大致概念,他断然否认道,“咱们是往西走,西边最尽头就是柴房和仓库,怎么会——”
他后半句话就像被掐住嗓子那样给捋了下去,一时间除了急剧起伏的胸口以外做不出别的反应——他记得很清楚,他们最后进的是间厢房,再往前推门,理应看到的就是堆陈杂物的库房。
可此刻,他们分明身处下午一直待着的堂屋之中,他自己搬到门口的木板凳都还好端端地放在原处。只不过原本端放正中的桌椅全横七竖八地歪在角落,似乎有谁发泄一样地把它们推倒或扔开了。
“你们——我是说刚继承的时候——在这里做过什么?”北洛问。
“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当时还在外地。”贺云益干涩地说,“按照传统,我四舅爷刚去世的时候应该当过几天灵堂……”
那就是了。
“人初死之时,如果没有被勾走或投胎,就仍会徘徊在自己的躯体附近。”北洛道,“这时候,存放尸体的位置就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看——”
贺云益顺着他照的方向望去,不觉悚然。
他终于知道直觉为什么让他死活不想留在这里过夜了。
早先的既视感有了着落,歪倒的桌椅板凳为堂屋中央腾出一片空地,而在那空地上,一台四四方方的麻将桌正屹立着。
桌上码放着洗好的麻将牌,边上还各有一条板凳。翠绿色的绒布看着很旧了,一抖擞都能抖出一大片灰来。
这几乎跟他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贺云益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努力避免想起那些飘扬的白布和面容模糊不清的鬼影,自我安慰说最起码这次不用打牌了。
向晴施施然在桌边坐下。
“老爷子,”她说,“三缺一来不来?”
贺云益:“……”
贺云益:“???”
他第一反应是数人头,数来数去发现自己怎么都得是那个“三”之一,赶紧小声问:“就——这牌是非打不可吗?”
“如果想有个了结,”向晴说,“最好还是搞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北洛赞赏地点头。
眼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贺云益只得忐忑地挑了个座位坐下,手电也斜放在桌面,正好足够看清跟前的麻将牌。就在三人全都落座之后,唯一一侧空着的桌沿旁边倏地响起“呲——”的摩擦声。
有谁在那方落座,连带着长凳都往后挪了一下。
贺云益心脏骤停。
干枯到凹陷出血管的手背布满斑点,颤巍巍地从黑暗中探出来,抓起堆在跟前的其中一块麻将牌码放好。
贺云益不敢再去挪手电筒,显而易见地,挪也没用——光束尽头消湮在桌侧的阴影里,只能朦胧地看出老者枯槁的轮廓。以此为起点,桌边四“人”都默默摸起自己的牌,然后又是以那边为首,率先打出了第一张牌。
来者没有声音,只是安静地放下它,麻将“啪嗒”地落在桌面中央。
二筒。
或许是因为他在梦里已经做过同样的行为无数次,再加上想起对方应该是自己的四舅爷,贺云益心中的恐惧渐渐消退了大半。他麻木地摸牌、看牌,一圈又一圈,麻木地挑出不需要的牌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