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世界观在今晚不大好使。
那血色由浓转淡,一眨眼的功夫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而镜中的她不顾血泪,通红双眼一动不动,嘴角越咧越大,裂成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
向晴下意识抬手,只摸到了一片干涩,顿时松了口气。
这吊诡的景象一瞬间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间。
甲根泛着青紫色的几根手指猛地抓上镜沿,镜中人身上所着的早就不是起居服,一身鲜红血衣斑斑点点,与镜面的距离更是越来越近。
——直至完全贴合。
然后她眼前一晃。
女鬼:“………………”
“乌拉嗷噢噢噢噢啊——”
那一瞬间,以钉子为圆心,以镜框为半径,整个镜子开始做起了变速圆周运动。一起变速的还有现身于镜中的女鬼本鬼,她像被装进了滚筒洗衣机,捧着自己的脸颊,神态活似名画《呐喊》——至少嘴巴很像。
向晴注意到镜框是用吊钩挂在墙上的,立马把它往斜上方一推,让它围着圆心转圈圈,等转下来了再给个加速度,眼看着镜子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不是秋千玩不起,而是单人速通摩天轮更有性价比。
女鬼当然没这么容易放弃,她挣扎着想钻出镜子,却几次都被强烈的向心力又甩到了后面。都说有志者事竟成,我们的鬼界健儿当然也不例外,她正以每秒零点五厘米的最佳成绩向目标发起冲刺!
近了,她冲得更近了——
向晴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似的无法动弹,却并非因为那越发逼近的、干结在对方额头上浸透了血的、还在梅超风似的随本尊吱呀吱呀转的发丝。
而是因为……一丝不同寻常的香味飘向了她的鼻尖。
鸡汤的气味浓到满室飘香,但真正违和的是夹杂在其中的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草木焚烧出的气味,比起焦糊,又更像是清香。甚至,她隐约觉得像以前她外婆带她去参拜时闻到过的庙观里会有的香火味道。
可既然是在家里——
“……你闻到什么了吗?”向晴终于忍不住问,“不会是燃气泄漏了吧?”
女鬼:“……???”
老娘正准备袭击你,你就问老娘这种破问题?!
呕呕呕好晕——
她晕头转向地扭头看过去,细细分辨了一下。
“我觉得不是。”女鬼下意识回答。
……啊呸!还真被她转移注意力了!
这女人从头到尾的重点就没对过!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女鬼霎时心头火起,吭哧吭哧地扒着好不容易平稳点的镜框继续往外爬。先解决掉眼前的心头大患才是当务之急,锅上袅袅飘出的那一缕缕银白色烟气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等等,白烟?
就在这迟疑的刹那。
浓烟乍起!
浓重的银白色在一呼一吸之间就充斥了视野,湿润得宛如雾气,向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处其中仍可清晰视物。白雾丝丝缕缕地绕过周身又刻意作弄似的飘过她的面前,就这么笼罩了四周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了眼前的镜子。
这一切都透着不对劲,女鬼不愿再错过这个下手的机会,不管不顾地就向前扑着一抓而去。
尖锐指甲袭向面门,还不等向晴偏头去躲这迎面的鬼手,一缕比起周遭更凝为实质的白雾就蛇似的缠上了那只手腕,飘无定形,虚若无物,却格外不容抗拒。
哐当,啪叽,稀里哗啦。
向晴:“……”
红衣女鬼:“……”
向晴低头看向这个被拖出镜子摔了个狼狈不堪大头朝下的女鬼——她被一团团绳索般的烟气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似乎连本体都跟着凝聚成型,血迹蹭在地上,蹭出一块又一块红黑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