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怪物。”
“胡说,我爷奶说了世界上没有鬼,那都是封建迷信牛鬼蛇神!”男孩把鼻涕往手背上一擦,语气不屑:“他们还说自己胆儿多大,真可丢人呢。”
“我邻居大伯搁县城矿上干活,他说了县里啥新鲜东西都有,还有医院,生了病就不能搁家里捂着,不能迷信,去人家医院让医生一看就治好了!”
见它实在没力气,男孩儿吸溜吸溜鼻涕,“我背你回去吧。”
傒囊忍不住出声:“我家不在那儿…”
“那你是哪个村儿的?你给我指路吧。”
就这样一个十一二的男孩子,背着一个小小的妖怪,往回头的山路中走去。
途中小妖怪眼泪流个不停,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可真胆小,但还是陪着它说了很多话。
“我长大了?长大了也去县里矿上打工呗,矿上挣钱多,多体面。”
“还来找我玩儿?行呗,那你不能老是哭哭啼啼,你再哭我可不带你……”
“……”
月光洒在两个小小的身影上,男孩儿渐渐感到疲惫昏沉,脚步吃重。
周围开始泛起淡淡的绿色荧光,他总觉得不太对劲:“你是不是记错路了?这边有村子吗……”
他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双腿一软,眼前昏天黑地,整个身体便软塌塌倒了下去。
第123章
经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精怪,连声音都是好听的,听它徐徐讲述三十多年前和张望虎的初次相遇——同时也是与对方结缘的经历,审讯室内的术士们都听入了神。
房间内除了傒囊的声音,只剩下负责记录口供的部员不停敲击键盘的噼啪声。
两山之间,其精如小儿,见人则伸手欲引人,名曰傒囊,引去故地则死。(1)
按照它的讲述,当年诞生不久尚未修成正果的它,因为贪恋人世间热闹喧嚣,被一群人类小孩吸引伪装成同类混入玩闹,偏离生地,陷入生机流逝的险境。
是年幼的张望虎留下帮扶,将它背回生地,才令它免于陨落。
还报救命之恩,的确称得上‘人劫’。
那日之后,性灵受损的傒囊便在生地陷入沉睡,修养根本。
它内心对人类世界的向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那次玩闹、因为那个质朴无华的小男孩日渐浓烈,沉寂之前它就在心底暗暗做决定,等到它修得正果修出神通,一定结草衔环报答恩人。
一晃十余年过去,沉睡于生地的傒囊再次复苏,这次沉淀让它修行出天赋神通,也意味它终于长成一方大妖,活动范围也更加广阔。
满心欢喜的它伪装为人身,前往恩人住地,却只找到一栋空空荡荡、破败久无人居住的村屋。
它向周围村民打听,得知此户人家是村里这几年富起来的张家,它所问之人是张家的老来得子。
只不过张家长辈年至四十才生下这个宝贝儿子,身体亏空,前些年就逝了,留下张望虎一人和侄子在城里矿上干活,叔侄俩弄了个矿产公司生意红火,本是一件极好的事。
但两年前不知为何叔侄俩起了争执,闹得很不好看最终决裂,村里人只晓得两人矛盾很深,几次大打出手。
最终张望虎愤而搬迁,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回过村子了。
出世来寻人的傒囊没想到自己这么不碰巧,心下焦灼,却因种族的特殊局限性没什么法子。
贸然离开生地它怕自己还没找到恩人,就会性灵枯竭而灭。
也从这个时候,它内心便埋下了对村民们口中那个和张望虎起争执、导致对方出走消失的侄子张有福的不喜。
它在张望虎家的祖宅周围留下了自己的印记,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十数年前的某一天,印记被触动,外出多年的人归家。
本在深山中修行的傒囊察觉到此事,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终于得见当初的救命恩人。
彼时张望虎在外折腾了多年,和侄子张有福分崩离析后,他带着一大笔钱愤然离开本市。
若老老实实置办房产、买两间铺子做点生意,这笔钱不说让他生活多滋润,保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是足够了。
偏偏他自视甚高,当了几年公司里的‘大老板’,觉得公司能运营得好都是他的功劳,是侄子张有福心机深沉抢功。
矿上出事故营收差,侄子给他擦屁股兜底,他觉得那是侄子手腕狠毒故意设计,是张有福知道国家要征地使手段把他的矿抢了去。
一心觉得自己有能力只是时运不济的张望虎,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生活,反而拿着钱投资、挥霍。
他是个鼠目寸光还刚愎自用的蠢材,别人一忽悠二捧杀三设局,他便飘飘然觉得自己果真厉害,没几年就把身上的钱亏得血本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