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泽猛地停顿,舌头差点打结,好不容易才勉强拐过弯来:“贵人又发病了,我一个人制不住,你快来帮忙看看……崤哥。”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借着之前捏造的身份做幌子。
好在时崤迅速了然,转头与商人告罪了一句便快步往回走,途中眼神示意“管家派叔”替上自己,一个眨眼间,长腿一跨,已经上了马车。
“圭风出事了?”
“它状态不对,看起来在迅速异变。”浮泽低声简短地回答。
时崤点头,一手放下外间车帘,动作不停,另一手直接掀开内间帘子往里头看去。
砰——
这一次,圭风却不似方才那样平静。见到时崤的那一瞬,它突然拼尽全力扑到笼边上,要探手出来抓挠对方,砸起一声巨响,就连马车都被带得晃动:“杀了你——杀了你——!”
声调很是古怪,听起来并不清晰。
动静大抵是吓到了途径车外的行人,侧边响起几道小声惊呼,浮泽忙探出头去解释:“我家少爷头疼病犯了,无意惊扰到各位,实在抱歉。”
左右不过几句客套的功夫,未曾想再回到车里时,圭风已经消停。时崤放下帘子,面色没有太大变化:“应该是此处人气太旺所致。好在阿浮发现得及时,异变的程度还不算太严重。”
“那先叫天兵把马车赶到僻静之地……”
“不用。异变是不可逆的,它此后状况只会越来越不稳定,但我们马上就要出海去了,届时离开人群,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太大问题。”时崤脱了靴子,坐到浮泽身边的褥子上。末了,见对方一脸凝重,又笑了笑安慰,“乐观点,阿浮。只要离了岸,一切都可以放开手脚。”
浮泽欲言又止。
时崤便转了话题,大概与他说了说方才置办船只的几件事。
“……原是打算假借看船的名义,将老板引导偏僻处施展些小术法的,不过这点小事,让天兵统领去也好,倒能让我偷个闲。”
说到这,时崤侧过身,眼里满是笑意:“阿浮,你方才喊我的称呼,再喊一次,好不好?”
——崤哥。
比起浮泽在某些情动时刻颤抖着尾音喊的“大人”,这个称谓其实是过于平淡的。但恰是这种平淡,其下隐含的自然与亲近才叫人甘之如饴。
时崤大概永远不会忘记方才回身的那一眼,白衣仙君掀开门帘,目光穿过重重人海与自己对上,他在焦急无措之中忘记了逃避与疏离,亲近且乖软地唤自己“崤哥”。
仿佛他是他唯一的依靠。
一个时辰后,东边港口最大的船只缓缓驶离了岸。
路过商船与渔船上的人纷纷侧目,却遍探听不到其上所登何人,只能连连称奇地目送其平稳远去,直到成为水天相接处一个渺小的点。
这么大的船,要航行多久?去到多远的地方?
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