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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第1页）

段霖走得快，身后的人还像在拖延时间一样慢吞吞。没多久两个人的距离就彻底拉开了，漆黑的天空星群密布，游动的云时不时把月光遮住。段霖走到车棚时惊动了围墙顶上休憩的狸花猫，寂静的车棚突然传出“喵呜”一声，他又吓了一跳，差点蹦得比猫还高。

在教室被祝远山吓到，现在又是猫。段霖撇了撇嘴，对自己的胆量突然非常不满意。

十三岁偶尔幼稚也情有可原，比如现在他不想回家了，决定专门开展一场关于胆量的训练。

学校旁边偏僻又破旧的废弃工厂，白天是不良少年约架的地方，到了晚上那些土堆在黑暗里像是坟头，没人敢上那儿。

段霖现在就要去。

他单车骑得飞快，尤其下坡路的时候跟长了翅膀要翱翔上天一样。一路无人，段霖一点儿都不害怕，只觉得自己是自由的鸟。

“你个畜生！”

旁边的巷子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鸟刚自由了一秒就从树上被振飞了，段霖“咣”地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什么事啊！

他扶起自行车，气愤地抖干净身上的灰尘，非常生气。那个暴怒的声音还在继续骂，“赔钱货”、“老子就该掐死你！”

有些奇怪，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可能是疯子在自言自语，也可能是单方面发泄的霸凌。段霖的怒火转化成正义感，他握着拳头走过去。

在拐弯的同时突然听到一句，“让你他妈的放学不回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然后段霖就看到蹲在墙底下，脑袋埋进双膝缝隙间、蓝白色校服外套被踹出好几个肮脏脚印，像是麻木般一声不吭的祝远山。

施暴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个啤酒瓶子，满脸涨红，看到不断靠近祝远山的段霖，往地上“呸”了一声，举起酒瓶指过去，“哪来的小屁孩，别他妈的管闲事！”

“你这是虐待儿…童，我报警了，”段霖挡在祝远山身前，面对比他高大的成年人，表情冷静没有一点怯懦，“就算我不管闲事，看守所也有人管你。”

他在说谎，但男人真信了，威风举起的手臂忽然哆嗦了一下。“看守所”这个关键词像是触及到他某根神经，“少在这儿放屁……”他越说语气越弱，恨恨地瞪了一眼。祝远山也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段霖绷得很紧的后背。少年不算魁梧的身体却像是一棵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挡在他和生命最痛恨的魔鬼之间。

“行，你有本事，有人给你撑腰，那你别回家啊，”男人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地喊了一句，“你个怪物！我看你他妈的还能死哪去！”

他拎着啤酒瓶摇摇晃晃地转身，往嘴里又灌了最后一口白沫，骂骂咧咧的声音走了很久还不绝于耳。

“还能站起来吗？”

段霖递出一只手。

始终狼狈蜷缩的祝远山“啊”了声，大概是窘迫，脸颊和耳朵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了，看起来竟然很可爱。“不，”他说，手心抵住身后的墙，“能。”

“不能？那我帮你。”段霖把乐于助人的善良精神发扬到底，弯下腰双手伸向祝远山的腋窝底下要给人拎起来，遭受到了强烈反抗，“别！”

祝远山跟碰了电门似的往回缩，又蹲回去了。段霖站起身，恍然大悟，“喔！你说不用我扶你，自己能起来。”

缩成一团的人重重点头，倚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立着，有些尴尬。祝远山的眼角瞥向地面，段霖这才发现他的鼻梁被打破了，猩红的血迹凝固成痂，横亘在白皙的皮肤格外触目惊心。

“刚才的人是你爸吗？”他的耳边回响过男人最后那句威胁，“你个怪物还他妈的能去哪”……段霖突然意识到，因为自己强出头，祝远山好像没办法回家了。

可那个人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把丢在地上的书包拎起来背在左边肩膀，灰尘都没扑干净，抬脚就大步往前走。

“你去哪啊？”段霖跑了两步跟上他，已经不计较又没收到“谢谢”的事情了，可能他做的事在这人眼里也不值得感谢，“这事怪我，你来我家吧？”

祝远山摇头，额前细碎的刘海儿随之摆动，还脚下生风地往前走。段霖急了，单手从身后勒住他的脖颈，“你别回去了，这不是送死吗！还想让他拿刀砍你……”后面的话没说完，偷听来的有些心虚。

扼住呼吸的力气并不大，祝远山还是停下来了，也许是“拿刀砍你”这四个字的威慑力。他抿着嘴唇看向段霖，好像在观察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片刻之后，祝远山说，“嗯。”

“什么？”段霖没听懂。

于是又得到了一声低低的，“好。”

“你同意跟我回家了是吧？”像是玩猜谜游戏一样，段霖看到祝远山轻轻点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他像是怕这人中途变卦反悔，扯住了祝远山一只脏兮兮的袖子，意料之外没有被挣脱开。

“我骑自行车了，正好后座有垫子，平时都送我家邻居小孩上幼儿园，”段霖边走边说，回头咧了下嘴，“今天给你坐。”

祝远山沉默不语，浓密的睫毛遮住神情，还端着高冷帅哥的做派。但他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却时不时抬起来，看向段霖，依旧是背影，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疏离。